一边站立的何秉昭动了动唇,她以为自己在庄子里过得那种小姐不如奴婢富贵的日子已然很凄惨了,却不想,民间百姓的日子比她苦得多。最起码她还能吃饱喝足,可老百姓们的生活若想吃饱,也是遥不可及。
一时间,心里的某种执念隐有松动之象。
“以前是过年吃一顿,现在不吃了。”村正摇了摇头。
“以前是多久以前啊?”周佑宸追问说。
“按照时间来算,那是先帝爷的事情了。”村正甩了甩手,“其实我们这儿已经还不错了,你去隔壁村看看,别说肉了,就连野菜树根都吃得一干二净,村里人都跑去外面做工了,根本不回村里。村里的老人多,小孩子少,那些孩子都被带走了。”
周佑宸没想到今儿个还能顺带听到留守老人的问题反映,这个村正倒是个人物。
村正见多识广,见周佑宸一行人风采出众,一看就是出身不凡,他也没准备糊弄,一五一十地把这些年的老百姓基本状况反映得明明白白。
“以前大过年吃顿丸子,好一点的可以吃腌的腊肉,有的还去出海,搜寻到了新鲜玩意带回村里。”村正的神情明显是怀念宣成帝朝的美好日子,虽然这在周佑宸听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老百姓的基本诉求莫过于是吃饱喝足,和平安康。
宣成帝朝别的不说,对海外的贸易和航海没有隆武帝朝的管控严苛,某种程度上来说,宣成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隆武帝那是不愿人口流失,田园抛荒,与海外勾结,威胁帝位,这才下了禁海令。
当然,这不妨碍周佑宸认为隆武帝目光短浅,格局太小。要是她哥哥真的成为了新朝皇帝,她绝对劝谏周佑楷放开航海禁令。不与外界交流,那不就是闭门造车?
这是盛京附近的乡村,情况已经是如此糟糕了,若是在不如盛京的小地方,可能连这点甜头也没有了。
“那些年轻小伙子为什么全都走了吗?”周佑宸望向了不远处好几个小姑娘穿着半新不新的麻衣,眼神复杂。那么小就要下地干活,这在现代社会不敢想象,而在这个古代封建朝代里,尤其是农村地带的姑娘,哪个不是早早地在家里帮忙照顾弟妹,又去地里种地拔草,喂鸡鸭呢?
人一生下来就是不同的命数,有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有的穷困潦倒,平庸无为,更多的则是浑浑噩噩、有上顿没下顿的绝大多数普通人。
“唉,留在那儿没出路啊。越赚越少,而且地里不好种粮食,能吃的不多,那些老人年老体弱,干不了多少,平常都是靠我们接济照顾。”村正一边说,一边领着祁良一行人去看看地里的庄稼。
春耕季节,还未丰收,地里没有特别显眼的苗儿,不过村正已经说了,今年天气不错,下了几场雨,不愁水了,播种时也省心了不少,语气都很轻快。
“是那些豪族不给钱吗?”周佑宸继续问道,这个过程祁良仅仅是记录者,不做过多评价,汪梦醒何秉昭互相交换了眼神,心情有些沉重。
“那些人心黑得很,时常克扣银钱,很多小伙子干了不到几年就去外地寻求出路了。”村正说到此事时难掩痛惜之色。
劳动力都去了外面,剩下来的老人还能做什么?汪梦醒何秉昭这会儿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太平盛世下的百姓血泪。盛京权贵们不屑一顾的东西,却是许多百姓穷极一生所盼不到的幸福。
人和人的差别就是那么大,如鸿沟天堑。
周佑宸听完后,不悲不喜,只是冲着祁良使了眼色,祁良会意,便主动说,“村正,不介意我们去你家走走吧。”
“啊?”村正吃了一惊,他没想过这几个贵人要来他家看看。
汪梦醒也笑着道,“你们家应该有几个姑娘吧。”
“哦,她们啊。”村正不以为意,“都是一群不懂事的丫头,我以前不让大孙女下地干活,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现在她都十二岁了,也是时候考虑婚事了。”
饶是淡定如何秉昭,也被村正的理所当然语气惊吓到了,十二岁就成亲?虽然大雍女子普遍早嫁,但十二岁成亲的,少之又少,最小的也是十三岁啊。
周佑宸不悦地拧紧眉头,她一定得想办法取消了女子晚嫁罚钱的律法,这哪成啊?
“她可有认字?”何秉昭本想说是否读过书,不过一想到村民生活,便下意识地换了另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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