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收紧的拥抱回应我:“我在,会一直都在。”
我苦笑,亦柔都开始学会撒谎,有谁会一直在呢。
医院里老旧的窗子被寒风撕开一条缝,楼梯间的门被外力推开,楼道里的暖气与楼梯间的冷空气同时撞在我脸上,像一记耳光。
开门的是我妈。
她连月操劳的脸上已经麻木到看不出任何表情,呆滞地看着我和亦柔缓慢分开。
“阿姨…”
仿佛没有听到亦柔叫她,对我道:“家里要商量姥姥的后事,你赶紧过来。”
我已经懒得去猜想她有没有看出我和亦柔的关系,母女间是存在心电感应的,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姥姥走的那天,我连着烧了一天一夜,没赶上去送她。
那天总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断断续续做着梦。
梦里都是姥姥送我离家的画面,先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后来是去北京工作。
小城里那个老车站,在记忆中无比清晰,模糊的只有姥姥的脸,我已经记不起她更年轻时候的样子,只记得每次临行前,她都会往我的行李箱里塞好多吃的。
有时是八宝粥,有时是杏仁露,又或者是别人顺手送给她的苹果。
“这些哪买不到啊,我去的又不是穷乡僻壤。”我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偷偷地拿出来。
“走吧走吧,小没良心的。”姥姥冲我摆摆手。
我们互道不必送。
等烧终于退了,我妈也办完了姥姥的后事回到家中。
她整个人很平静,擦干净鞋上沾着的泥,那是去老家后山上的墓地里沾到的。
“你姥姥心疼你,不想你送,那山上的路可难走。”
然后沉默着钻进厨房里,做了锅西红柿疙瘩汤。
是姥姥喜欢吃的。
饭桌上,我将姥姥的话转述,告诉她姥姥心疼她,没有无视她的付出。
扒饭的手顿住,她没有说话。
收碗筷的时候叹了口气:“我该做的都做到,该尽的孝道都尽到,也没有对不起谁,也该为自己活了。”
我很少半夜起夜,那天半夜起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我没睡,我妈抱着枕头来敲我的门:“跟妈妈睡会儿吧,你过几天又要走了。”
已经记不清我们多久没有睡在一起,我小时候要是看到过恐怖的镜头,晚上一定会做噩梦,也像这样,抱着枕头跑去找姥姥或者妈妈。
只要拉着她们的手,便能很快进入梦乡。
没想到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依然奏效。
迷迷糊糊间,像是梦中传来的声音,不悲不喜,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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