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封信从开封城发出,去往大宋全国各地。
从仁宗以来,党争越来越酷烈,以至于神宗朝的不能相容。
‘新旧’两党的斗争远没有结束,尽管‘旧党’现在盘踞朝堂,‘新党’却未曾罢休,相互攻讦、扯后腿的事情从不断绝。
而今,倾向于变法,或者说改制的年轻官家有掌权的希望,怎么还能坐得住?
开封城里,暗潮涌动,表面却又相当平静。
月上柳梢,‘暂代三司使’的户部尚书梁焘正在四处奔波,想要五天筹集一百万贯,只能从朝廷的各个府库想办法,这些府库的调用权分散在三省六部等各个部门,梁焘只能四处登门。
大晚上,各个部门只有留守的小吏,梁焘几乎是挨个登这些大人物的府邸。
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来到了第七个地方:中书省,中书侍郎范百禄的府邸。
梁焘深吸一口气,上前打门。
门很快开了,探出一个家丁的头,看着梁焘直接道:“梁尚书,我们主君睡了,让你明天去衙门找他。”
梁焘看着这个门房,怔了怔神。
梁焘身后还跟着一个右曹侍郎,刚要说话,门嘭的一声已经关上了。
这个右侍郎一路上受了不少气,眼见这里更直接,压不住怒气,气冲冲的道:“范中书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经睡了,睡了怎么说话?我看他就是故意给尚书难堪!”
梁焘面无表情,尽管心里腾腾冒火,却知道不是生气的时候,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完成官家交代的任务,筹集足够的钱粮。
梁焘站站在范府大门前左思右想,道:“走,去宰辅府邸。”
右侍郎看了看天色,道:“尚书,天色黑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来吧。”
梁焘已经预感到事情会非常棘手,只能找吕大防来解决,不敢耽搁,直接道:“宰辅未必好说话。我去堵一夜,让他看出我的诚意,知道事情严重,或许能松口。”
右侍郎终于忍不住了,道:“尚书,不说三司衙门的亏空,单说关乎环庆路的军饷,边疆安危,这些相公们真的就能坐视吗?”
梁焘深深皱眉,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别忘了,这位范侍郎与苏相公的关系。”
右侍郎愣了下,登时想起来了。范百禄与苏辙,苏轼等人同属于儒学的蜀学流派,极力的批判王安石等的‘功利学说’,学术上的分歧,也表现在政治上。
范百禄与苏辙一样,属于‘旧党’,并且交情匪浅。
右侍郎看了看范府的大门,上前低声道:“那范中书这是什么意思?站在苏相公一边吗?苏相公可是官家下的大狱。”
梁焘心里暗道,我也想知道。
现在开封城十分的鬼测,一个个变得心思叵测,态度不明,这让很多事情变得缩手缩脚,难以成行。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梁焘说着,就径直迈步。
右侍郎连忙跟上,道:“下官回去准备一些文案,或许用得着。”
梁焘点头,道:“你再去三司衙门,看看能不能套一些消息出来。即便夏粮未到,国库也不应该这样空虚,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
右侍郎心想你才觉得,嘴上却不敢,说了几句闲话,与梁焘分头行事。
梁焘两人一走,范府大门悄悄打开,门房出来眼见着梁焘走了,这才进门,关好后,与身前披着单衣,满头白发,精瘦的老者道:“主君,走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中书省,中书侍郎,范百禄。
范百禄没说话,转身往回走。
这时,一个妇人赶过来,道:“主君,怎么了?”
范百禄摇了摇头,道:“那刘世安要是再来,就不要见了。”
范大娘子看着他的侧脸,道:“他可是为了苏相公来的,还是吕相公的意思。”
范百禄披着单衣,径直回了卧房。
另一边,梁焘来到吕大防的府邸,同样吃了闭门羹。
这位梁尚书倒不是说说,直接裹了裹衣袖,就在吕大防大门前坐下,靠着墙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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