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拍上那红木桌,大堂里倏地安静下来。
贺泽佑恼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陛下尚且节俭,一再削少宫内用度,你们又怎么敢在这里充豪绅。实在有钱,便自己去结账好了。」
贺二一脸委屈,贺老夫人见状,也抹着脸哭开了:「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让你觅得封侯的荣光,眼下不过是使些银子,你竟就怨起来了,我养了个白眼狼不成!」
「母亲!」贺泽佑无奈又气愤。
贺母才不管呢,眼瞧着要开始哭天抢地了,旁边的贺汀兰突然开了口:「咱们府上先前那么多银子怎么来的,别人心里没数,母亲心里还没数吗?」
哭声一噎,贺母皱眉:「有数什么,那都是我儿的本事得来的。」
贺汀兰点头:「吃软饭确实也叫本事。」
啪——
贺母离得近,径直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得侧过去,又指着她鼻子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
牙齿将嘴角磕出了血,贺汀兰捂着脸转过头来,倔强地道:「三十六间供神街大铺,保了咱们这个新立的侯府一年的富贵,母亲要什么都有,银子花得如流水也自有傻子来替母亲还账,倒养得母亲看不起人家,非给大哥牵文家的姻缘。」
「如今大哥能娶文家嫡女,母亲已经高兴了,总不能还回头惦记那个傻子的银子。」
贺母又气又羞:「谁,谁惦记她银子了,她不给就不给,我还求着她不成!」
「她不给银子,那么用大哥的俸禄来养我们这上百口人,外头的东西咱们就一箱也买不起。」她放下手,平静地道,「母亲自己选的,又哭什么呢?」
贺母噎住,左右找不到话来分辨,便干脆抽了旁边的花枝就往她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叫你与我顶嘴,叫你胳膊肘往外拐,我堂堂侯爷的亲生母亲,还买不起那些个破烂东西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长长的花枝,落下来就是一道红印,旁边的人没拦,贺汀兰也没躲,随便她将自己打出一道道红肿,眼里仍旧满是嘲弄。
她从前看不起柳如意那个傻子,觉得她蠢,分不清善恶好坏。
但现在她更看不起这一家人,贪得无厌,不知好歹。
打死她也好,活着本就无趣。
贺汀兰闭上了眼。
外头突然有奴才进来,凑在贺泽佑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贺泽佑眼眸倏地亮起来,又有些迟疑:「她怎么会来?」
贺母停了手,狐疑地问:「谁?」
「没谁,我去看看,你们都留在这里。」他起身道,「若谁想去结账,便拿自己的银子去,账房的钱,今日谁都不能动。」
说罢,快步跨出了大堂。
上次见到柳如意还是在御前了,贺泽佑很后悔,他不该听贞雪说的非要抢那几个铺子。得罪了沈岐远,眼下朝中竟是无人肯再请他去宴席,来府上递拜帖的也少了一大半。
这还只是短短几日内的变化,长此以往,他这个侯爷怕是要成个空爵了。
柳如意与沈岐远看起来十分亲近,若她能帮他——
贺泽佑抬头,看见了门外盈盈而来的人。
杏面桃腮,单螺云鬓间坠下来一支贝母银杏珍珠步摇,一步一晃,温润珠光。她敛着松花长裙,踩着明珠锦履,含笑朝他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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