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说清楚,我干爸怎么了?”
我话没说完,就让小栗子给吓了一跳。他竟然趴在地上闻我喝剩下的半碗酒。
我当时就懵了:“你他妈傻呀?你想喝拿起来喝不就完了么?闻什么闻?”
“人死了,只能闻不能喝!我死得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儿,腿没了,想跑都跑不了。只能贴在地上爬……,不信你看看。”
小栗子故意把手扬了起来,伸着十根光秃秃的手指头在我面前直晃:“我的手指盖都在石头上磨秃了,手指头断在石头缝里扣都扣不出来,就这样我也没跑了……”
“你……”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栗子用手撑着地蹭蹭几下爬到我面前,鬼哭似的喊道:“老子真想弄死你!你是个灾星,你爹也不是个东西。谁再跟我说‘王丑是傻子’,老子就撕了他。他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都算计进去啦……”
小栗子血肉模糊的手,差点就贴在了我脸上,几根露着骨头的手指尖,直奔着我眼睛扣了过来。
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栗子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地上留着两道像是人腿拖过的痕迹,却告诉我他肯定是来过。
家里我不敢再呆了,赶紧从神龛下面摸出一个红布包,夹着往宋姨家里跑。
宋姨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这十几年她常跑来照顾我们,有几次我偷偷喊她干妈,她也笑着答应了。我义父虎着脸不让我瞎喊。
宋姨看见我夹着一个布包,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老王是不是出事儿了?”
“宋姨……”我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姨听完坐在椅子上呆了老半天,才红着眼圈收拾了一点东西,拉起我往外走:“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你师伯。”
“师伯?”
我从来就没听我义父说过,他还有个师兄。这些年也没见有谁跟他来往。可是,宋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也不敢多问,就知道跟在他们后面走。
她带我坐了长途汽车走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才忽然喊住了司机让他靠边停车。
那个司机一只手手把着方向盘,脑门子上汗珠子直往下淌。眼睛直勾勾的往前看,根本就不转头瞅我们,伸出来收钱的那只手抖得厉害,看那样像是快抽筋了。
宋姨把钱放他手里之后,拉着我刚下车,那司机就一脚油门冲出去老远,像是要把车开飞了似的跑没影了。
我这时候才看见,道边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子什么都没有。可那司机怎么会吓成这样?没等我想明白,宋姨已经拉着我进了林子。
我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的看见了一间亮着灯的瓦房,宋姨敲开门,跟屋里走出来的老头说道:“这是王丑的干儿子,他出事儿了,让我们来找你。”
老头看了我两眼:“进来说吧!”
等我进屋坐好,那老头才开口道:“你叫王魂吧?我是你爹的师兄,宋忠。你爹跟我说过你,也嘱咐过我,万一哪天他让你来找我,我就带你入门。”
我怯生生的问道:“入什么门?”
“棺材门!”宋忠慢慢说道:“我和你爹都是棺材门的人。棺材门传到我们这一代也就剩我们俩了,棺材门人才凋零,不是因为我们不尽心收弟子,是因为活死人不好找。”
我打了个寒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忠瞪着一双没有人气的眼睛:“我说你是死人。不光是你,我和你爹都是死人。”
宋忠像是怕我不信,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扔到面前:“看看吧!”
“验尸报告!你死了?”我当时就被那份报告吓了一跳,验尸报告的第一页上就是宋忠的照片,拍的好像是一个凶杀现场,宋忠就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心口窝上插着一把匕首。
“死了有些年头了!”宋忠解开了衣扣,他心口上露着一个窟窿,看上去应该是被匕首两根肋骨之间扎进去的伤口,窟窿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着,我也不敢再看。
宋忠说道:“不用怕!其实,你也早死了。你一生下来就是个死人。”
“宋姨……”我已经带起了哭腔。现在除了宋姨,我已经找不着别人了。
宋姨平静的说道:“他说得没错,你干爸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死了。他跟我说过,当年他给人送棺材是,路过一个乱葬岗,听见有婴儿在坟地里哭,走过去一看,见到有个小孩儿被人像是种萝卜埋进了坟茔里,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伸着小手哇哇大哭。等他把小孩拉出来之后,才发现埋小孩那个洞,像是蛇窝一直通到古墓里面。黑漆漆的见不到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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