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彻·T·弗雷尼身材中等,光秃秃的头顶边缘围着圈黄发,戴一副玳瑁眼镜,靠右眼窝的脸颊上有颗黑痣,穿一件已有十来个年头的休闲外套,那条在楼下男装店买的长裤已经磨得发亮。弗雷尼是律师,声誉不高,但他也是希卡姆郡民主党派主席。党派这把交椅给了他郡里人人趋之若鹜的一切权力:他可以在政治上为朋友牟利;能擅自做主把小额政府合同交给自己的支持者;能与芝加哥和斯普林菲尔德的达官要员直接联系;如果你醉酒驾驶被抓,他还能保全你的驾照。事实上,醉酒驾驶和离婚案正是他的主要业务。
他曾上过一所三流法学院,在校三年,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在遗嘱和信托法上只拿到D,意味着很可能毕不了业,但最后时刻又在票据法上争了个A,补够学分惊险过关。还是老笑话说得好:法学院里成绩最差的学生叫什么?律师。
弗雷尼的办公室位于奥尔比特城市广场西侧,其入口挤塞在伯瑟姆男装店和格兰特文具店之间。
从一段老旧的蓝灰色楼梯上去,律所正对着楼梯口,冷清昏暗的房间既是办公室又兼接待室。秘书每周只上三个下午班,其余时间他得自己接电话。“不,玛丽·艾伦手上正忙,所以我替她接的电话。”他会这样掩饰,“有什么我能帮您吗?”他的态度无可挑剔,正因如此,他才与市参议员和商贾们相交和睦。
奥尔比特人都知道他在法律上欠缺智谋,因此他在当地接到的法律业务屈指可数,于是他又在奥尔比特西北十英里外的马林自治镇谋了检察官一职。马林镇居民不及千人,大部分靠政府补贴度日,根本无力支付法律咨询费,哪怕一个简单的遗嘱咨询对他们来说都太贵。不过,弗雷尼设法在政务会议上花了很多时间,回报足够补贴他在奥尔比特的房租,因此他自己很满意。办公桌后的智能咖啡机终日烧着,他不断续杯,又任其变凉,大多数时候,他用一只马克杯喝冷咖啡,那只杯子是去年夏天他和妻子内梅西亚在索诺拉州的诺加莱斯旅行时买的。
这天,弗雷尼坐在办公室,穿着靴子的双脚抬起来放到办公桌上,一边玩味刚从海恩斯药房买来的烟斗,一边揣测烟斗是否符合自己希望展现的形象——这时电话响了。
“弗雷尼律所。我是弗莱彻。”
“弗莱彻先生,请稍等,总检察官要和您通话。”
弗雷尼觉得难以置信。他没听错吧?伊利诺伊州的总检察官——致电自己?搞什么,今年并非选举年啊。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弗莱彻吗?我是总检察官。能占用你几分钟吗?”
“当然,总检察官先生。随时为您效劳。”
“是这样的,我们和你们当地一个人之间出了点岔子。”
“和谁?”弗雷尼吸了口烟斗。烟又已经熄了,这不是头遭了。他把黄色的塑料打火机打燃,点在烟斗上,狠狠咂了一口,火往烟斗里面烧去。大团烟雾弥漫开来。
“一位名叫维克多·哈罗的先生。你认识哈罗先生吗?”
“维克多?这儿每个人都认识他。”
“他是你的客户吗?”
“很遗憾,不是。他经常麻烦缠身,对任何律师来说,他都会是个好客户。”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他吞了政府的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多少钱?”
“不多。七万五左右。”
弗雷尼咬着烟斗柄。不多?七万五美金还“不多”?
总检察官继续道,“他签了合约,但没交够服务费。”
弗雷尼的心猛地一紧,“服务费”在他们的行话里就是“贿赂”。
“他欠谁的?”弗雷尼小心翼翼地问。
“州长大人。”
“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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