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会让大家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还是最坏的一面?萨姆听说,两种都有可能,但他也不确定。节假日会给人带来压力,会让人多花钱,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不过,所有的虚拟人这个时候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购物。上次,莉薇坚持要梅丽德丝去买橄榄油和意大利面,结果导致了一场悲剧。从那以后,萨姆就在程序里加上了自动与日期同步的功能。如果当时程序有这个功能,莉薇就会意识到那时已经是九月下旬,那她会说的就是何时离开西雅图,而不是何时离开佛罗里达的问题,那梅丽德丝也许还会活着。萨姆知道,他犯的错误远不止这一个,但这一个错误,他很容易就改正过来。于是,现在,一到节假日,每个虚拟人也都知道了。
“我觉得有点不对,萨姆,”有一天,大卫和凯莉正坐在沙龙的一角,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和大卫的妈妈聊天,大卫突然对萨姆喊,“我妈妈一直在跟我说她想在网上买的东西,说了十多分钟了,还给我发了好多购物的链接,‘你觉得这件毛衣送给奶奶怎么样?什么颜色好?你觉得茜莱会喜欢这件外套吗?她现在要穿多大码的衣服?这副滑雪板送给你爸爸怎么样?你觉得他会喜欢这个牌子的吗?’我觉得很奇怪。”
“我也是!”乔治·里诺尔也大声喊一句,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他妻子刚过世的时候,他每次来都是问妻子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过了一段时间,大概要问的也问完了,就没有再来。直到最近,他才醒悟过来,他也可以通过程序和妻子聊聊天,陪陪她。现在,他妻子就在讨论买东西的问题。“如果我们在这里买。”她一边说,一边给乔治发来一个购物网站的链接。
“我应该怎么办?”乔治茫然无助地问。
对萨姆来说,节假日期间,他的生意更好了,这大概是人们都想展现出自己好的一面。用户们更想和去世的亲人聊天,和他们一起回忆往事,并把这变成一种持续下去的节日传统。大家都思念失去的亲人,当然,这种思念一直都在,只是在节假日更加强烈。电脑中的虚拟人也很高兴过节,因为他们在世时,过这些节日都是非常开心的。但用户就不那么开心了,一方面,是因为失去了亲人,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如此思念死去的亲人,而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思念他们,这让他们觉得很伤心。用户想的是回忆往事,而电脑中的虚拟人想的却是,什么时候订货才能在过节之前收到。
伊迪斯是在圣诞节前一周回来的,西莉亚说要把沙龙里的每个人都赶走,好给她一些空间,但伊迪斯说,不用了,这里的人都已经是一家人了。艾芙瑞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戴希尔和萨姆站在前台后面。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对着电脑中的亲人说过会儿再聊,然后装作很忙的样子,但没有人起身离开。
“你不需要这样,”萨姆说,“我可以打乱他的程序,然后重新启动。”
“我愿意这样,”伊迪斯摆摆手,“显然,我跟我丈夫之间确实需要聊一聊,早就该这样了。”
“你也可以现在停止,”戴希尔说,“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其实已经完成了。”
“不,我希望我能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伊迪斯说,“我还没有做好放弃的准备,还想再和他聊一次。”
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鲍勃接了,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鲍勃,”她想努力装出很随意的样子,但其实一点儿也不随意,“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萨姆站在房间的对面,也看到屏幕上的鲍勃变了脸色。这个程序的表现总是让萨姆出乎意料。但现在,鲍勃已经准备好了。萨姆猜得不错,他要说出那个秘密,才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确实有件事要告诉你,”鲍勃说,而伊迪斯已经看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在点头了,“你可能觉得很难接受,但我不想再隐瞒你了,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完,因为这件事的结局也很重要。我一直……”鲍勃显然难以启齿,有那么一瞬间,萨姆想,他会不会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但就在这时,他开口了,“我一直在和莱娜偷偷来往,我出轨了,但现在结束了。对不起,伊迪斯,我背叛了你。对不起,我跟你撒谎了,我非常非常抱歉。我在结婚的时候说的那些誓言,我永远都不应该忘记。”
“你担心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伊迪斯说。
“我们一直磕磕碰碰的,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但这不是借口,这是我的错。”
“最近?”伊迪斯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这不是重点,鲍勃,道歉是不够的。”
“我知道,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知道你有多辛苦。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多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你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你把我们都团结在了一起。”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伊迪斯说。
“我知道,怎么会容易呢?”鲍勃说,“如果不是你在家里把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我永远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话?”
“我想,我是不太会说话吧。”
“不是,你很会说话。”
“请你不要离开我。”
“我没有。”伊迪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但依然没有抬起头。
“什么?”
“我是说,我不会离开你的。”她终于抬起了头,表情冷静,但鲍勃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们都说,如果你出轨了,你绝对不应该告诉你老婆,因为你坦白了,你的妻子会很难受,但我觉得对你隐瞒就好像是对你第二次出轨。我什么事都愿意告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伊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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