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所执,矛头所向。
陈氏未必也太痴心妄想了,儿子都废了,居然还想打帝都闺秀的主意。林七许冷冷一笑,扬手道:“燕竹,你去把看门的李婆子叫进来。”
李婆子头回被召进内室,林七许对她底细了若指掌,晓得她在前院有两个跑腿当差的儿子,只命她把耳朵凑过来,轻声细语一番。
等李婆子匆匆离去,余下的丫鬟纷纷不解。林七许自不会多嘴,只道:“佩玖,今日你留下守园子。李婆子回来,给她一两碎银。”
“是。”
春宴摆在景色宜人,临湖畔处的凉风台处。因春寒料峭,妃嫔有孕,四面瑶窗紧紧阖上,不留半丝余缝,只这屋宇高耸,梁柱极高,丹楹刻桷,钉头磷磷。林七许初次踏入,不免四下打量。直到后头传来柔婉的声音:“林妹妹。”
一听便是尤姬。自打她频繁出入宫闱,尤姬待她便多了些热络。林七许私心猜着,尤姬并不晓得她与昌平伯府的关系,八成与那所谓的姨母关系平平。
“尤姐姐好。”林七许笑脸回迎。
尤姬行动不宜,大腹便便,却面容粉嫩,肤若凝脂,从背后看去,身姿亦袅娜婉转。她细声细气道:“林妹妹是头个儿来这处,只怕并不熟悉。正巧让姐姐多尽点心,还望妹妹不要推辞。”
林七许自不会将好意往外推,含笑应下。
她俩来得极早,聊了一会子,便坐在主宾席的下座,静候命妇贵女的到来。
迎宾接客的丫鬟6续引了贵妇名媛进了花厅,直至开席前,摄政王妃方携了亲妹逶迤前来,一身金光烁烁的棠色飞鸟描画长裙,裙袂处绣满百子百福花样,并着头上一双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如意簪,寓意多子多福,吉祥如意。
众人纷纷屈膝请安,王妃只朝着尤姬笑道:“尤妹妹不必闹这些虚礼,身子既沉,多铺些软垫才好。”
“谢王妃关心,只是礼不可废。”尤姬柔柔一笑,道,“今日王妃气色看着格外红润,妾身也十分高兴。”
自打王妃有孕,还是头回出席宴会,招待宾客。不少贵妇得了夫婿的嘱托,务必巴结好摄政王妃,好为自家门第出力。
底下不免传来一阵阵道贺声。摄政王妃浅笑不语,坐在软绵的祥云锦榻上,温声道:“韩庶妃今儿略感微恙,不便出席。”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林七许,道:“林妹妹也不必局促,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温纯娴静之人,不过大家聚在一块说笑玩闹罢了。”
一时,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焦在林七许身上。其中一道格外愕然,隐隐含着妒恨之意,林七许余光微斜,不由笑,老熟人了。
陈氏,久别重逢,可别惊掉了眼珠子。
“妾身明白。”林七许一如往昔,恭谨道。
吴姬携了大公子前来赴宴,嫣然一笑道:“满府谁人不知,林妹妹最得太妃喜爱,竟将我们这些姐姐生生比下去了。”
能够在摄政王府受邀之列的宾客具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识得荣太妃的暗暗吃惊,可没见哪个府上的夫人小姐能得太妃青眼,况林氏品行不端,印象已然极差,竟能扳回一局。门第略低一等的,似昌平伯夫人与赵夫人陈氏,只以为林七许谄媚小意,善于奉承。
吴姬这话说的很是微妙,我们这些姐姐,是否包含了摄政王妃呢。谢儇蹙了蹙眉头,正欲训斥吴姬,见姐姐心平气和地笑道:“我身体不便,无法侍奉母妃左右。林妹妹有此孝心,王爷也多有褒奖。”
她打从十二岁被赐婚摄政王,后时常随母出入宫廷。荣太妃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论起来,为人虽不冷漠,可心性淡薄,深居简出,若非王爷置身朝政,手掌大权,王妃绝对相信这婆婆定就一心礼佛,诸事不问了。
可惜于佛道一事,王府诸妃妾皆是名门闺秀,次些的,如尤姬,也是小家碧玉。在家学的除了针线女红,便是理家管事,书香门第的那几位,韩庶妃就略通诗词,琴棋书画都会些。先前的宁氏,音律极好,时而弹琴吹笛。
青春韶华的女孩儿家,哪里耐得住性子,最多随祖母,粗识些许。太妃于佛经颇是讲究,这些年也没个入眼的闺秀命妇,好容易来了个林氏,自是青眼有加。
摄政王妃心胸宽广,且安心养胎,并不计较这林氏得婆婆喜爱。但,王府其余妃妾,自然心有不甘,拿话挤兑林氏,并非一朝一夕了。
林七许见王妃给她台阶,一顺儿地便下来了。“如王妃所言,妾身服侍太妃,亦是替王爷王妃尽孝分忧,王爷政事繁忙,王妃身怀有孕,妾身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多么上道的话。摄政王妃垂下眼轻笑,这林氏,倒是愈让她猜不透了。不过性子瞧着还算明白,王妃满眼笑意,无比亲切,道:“林妹妹可别妄自菲薄,什么绵薄之力,旁人想做尚且没这个福气。”
林七许睨了眼安静端坐的尤姬,谦虚了几句。
王府过半姬妾为奉承太妃皆亲自抄写,研习佛经,只是无人成功。后来,渐渐地,众人晓得太妃性子清淡,也就各自安分了。
今日的凉风台,锦绣绫罗堆积如云,花团锦簇盛世浮华。林七许在席间兀自品茗,静默不语。大多世家贵妇扫过她的眼风,都携了丝淡淡的探究与打量,直言不讳的,神情里传递出来的歧视轻蔑不言而喻。
尤姬坐于她左畔,颇是左右逢源。
林七许视线望向花厅,见昌平伯夫人对陈氏这小姑十分热络,笑容可掬地为她与众位国公夫人,侯夫人牵线搭桥。陈氏打扮地富贵艳丽,亦喜上眉梢。
“尤妹妹,这昌平伯夫人可是你的姨母?”
尤姬竟有些踌躇,半晌才点头。她垂眼摆弄衣袖处的几朵小花,抬眼看了林七许一眼,侧头小声道:“我知道,林妹妹也是陈氏的外甥女。”
林七许露出些冷的笑意:“我已非林氏之女。自然,陈氏不再是我的舅母。”她伸出微凉的手掌,覆在尤姬被手炉暖得热乎的手上,低低道:“我听闻,尤姐姐的生母抱恙在床,无法上京照顾。而尤姐姐的嫡母,不日进京。”
这事在王府并非秘辛,略一打听,就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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