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从内堂里穿梭般走出十几个手端托盘的丫环来,不停地往桌子上放下热气腾腾的菜肴。偌大的一个桌子,不一会儿已经摆满。萧峰虽做过辽国的南院大王、蒙古的大将军,但少数民族一向饮食起居从简,就算是当了大官也没汉人这般讲究饮食,萧峰更是在乞丐堆里混惯了的人,一切更是能简则简,连酒都只喜喝呛喉的浓烈白酒。何曾见过这等骄奢的排场,想起那些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穷苦百姓,他心里真不是滋味,但自古以来“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谁人也没法改变。
萧峰知道郑掌柜是一番好意,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不便拂了他的美意,他连筷子也不动,径直拎起一坛酒来,仰起脖子一气豪喝。
郑掌柜在一旁见了,也拎起酒坛子来,向萧峰道:“萧大侠豪气过人,在下今日舍命陪君子!”
萧峰大声道:“好!咱们今日喝个痛快!”
于是两人一人端着一坛子酒,面对面地咕咚咕咚地喝个不停,看得旁边侍候的丫头一个个目瞪口呆,郑府招待过天南地北的客人,却从来没见过主人和客人这般喝酒,看得她们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郑掌柜将圆圆的脑袋从酒坛子上移开,见萧峰已将一坛酒喝完,“砰”地一声将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大笑道:“好酒!”
郑掌柜也将酒坛推向一边,但他的身子也随着歪到了一边,一面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一面道:“萧大侠的酒风,在下算是见识了,在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话嘴头已经有些打卷,显然已有醉意。
萧峰连忙道:“郑掌柜,你先别醉啊,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郑掌柜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笑道:“我没醉,只是有些晕而已,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让我喝酒发晕的人。”他身子一挺,打了一个酒嗝,道:“萧大侠,有何事要说,尽管吩咐就是,公子不在,我能办的定尽力办到。”
萧峰道:“这件事正是和我四弟有关……”
“去去,你们都下去,各自歇着去,我要和萧大侠喝通宵。”郑掌柜未等萧峰说完,就摆手让身旁的丫头退下。
萧峰知他是怕那些丫头里混有碧云宫的奸细,当下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等人退下去了,郑掌柜压低声音道:“萧大侠可以讲了,究竟什么事与公子有关?”
萧峰道:“四弟已经被碧云宫主软禁起来了,我想碧云宫主与江夫人的这场恩怨里肯定和四弟有关,要不,她不用费尽心机地编了谎话对四弟和我说,现在还干脆把他藏了起来。”
“哦?”郑掌柜一愕,道:“碧云宫主对公子自小很好,这回竟软禁了他,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啊。但我想她是不会伤害公子的。”
萧峰道:“这个我倒是相信。”他顿了顿,道:“你认识一个叫柳承志的人吗?”
“柳承志?”郑掌柜用力地拍了拍脑袋,道:“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但一时又记不起了。”
萧峰问道:“你原来的老爷叫什么名字?”
郑掌柜道:“原本有两个老爷的,一个叫柳旭,一个叫柳升,柳升行踪不定,极少打理柳家的生意,后来仿佛失踪了,至今没有他的消息,大概也是不在人世了。”
萧峰“哦”了一声,眉头微皱,忽对郑掌柜道:“有一件事得劳驾郑大掌柜帮忙,麻烦你将碧云宫主要向江夫人林飞盈寻仇的事四处宣扬开来,我想你于黑白两道都甚是熟悉,这件事由你来办,最是合适不过。”
郑掌柜一愣,“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公子有好处吗?”
萧峰道:“现在有太多的事我想不明白,只能想到这一招,究竟有没有用,我也不敢确定。”
郑掌柜一拍桌子道:“好!莫说萧大侠是公子的生死之交,就凭你喝酒的这股豪气,在下也要帮这个忙,你放心好了,这事儿也不是难事,包管办得妥妥当当。”
萧峰一拱手道:“那就谢谢你了!十三、十五两天晚上的事还得劳驾郑掌柜多费心。”
郑掌柜道:“老爷生前乐善好施,公子此举既做了善事,又可慰老爷的在天之灵,实是一举两得。”
此后几日,萧峰天天与郑掌柜喝酒,那郑掌柜虽酒量不及萧峰,但也是极能喝之人,每日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依旧精神抖擞,即使萧峰不来寻他喝酒,他也会领了一队怀抱酒坛子的小厮去找萧峰,直把柳如浪的书房喝得酒气冲天。
十三那天晚上,郑府在府里的空地上大开宴席,连绵一百多桌,刹是壮观。吃完后郑掌柜又给到场的每人派了银钱。那些将信将疑而来的村民真是大喜过望,终于相信世上真有那么便宜的事。回去后自是大番吹嘘,连邻村的都知道了,人人都想到十五那天晚上去凑凑热闹。
转眼十五已至,早早地郑府前就聚集了一大群衣衫褴褛之人,引得信阳城里众人围观。郑掌柜忙大开大门,将府前的村民请进府里。
萧峰与阿紫早早地从大门出来,骑了马往江家驰去。这回新月倒是没吵着要跟来,只是叮嘱萧峰凡事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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