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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1页)

&esp;&esp;帐中气氛顿时凝固。

&esp;&esp;萧炎目中怒火渐炽,缓缓抬起手来,却听到帐外一声急报,不由一顿。

&esp;&esp;又是许舟硬着头皮进来,佯作未察觉这父子之间的风起云涌,肃声道:“郡主带着一队亲兵,于今晨离开肃州,不知所踪。”

&esp;&esp;话音一落,父子二人脸色俱沉了下来,许舟一个哆嗦,他不敢看两人眼神,飞快将余下的话说出了口:“这是北戎二王子的来信。”

&esp;&esp;“称郡主在他手里。”

&esp;&esp;

&esp;&esp;萧珩起身道:“父亲恕罪,家事容后再议。”

&esp;&esp;不待定国公再开口,他肃声下令:“立时召集诸将,商议如何救出郡主。”

&esp;&esp;军事会议只持续了一刻钟,会上诸将意见不同,隶属萧家的将领和宁王麾下将领各有想法,争论不休,老国公始终沉默,还是萧珩一锤定音,认为此时并非与北戎一战的最佳时机,人要救,且要立刻救,但既需智取,亦要强攻,此役由他亲自出征。

&esp;&esp;会散后,萧珩便点了三千兵马出了大营。

&esp;&esp;若干年后,许舟回忆夜色里这一场突袭,心中仍有余悸,他一生在世子麾下,参加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与萧珩最终平定北戎,建立不世功勋的那一场决胜之役想比,为维护郡主名声考虑,这一战并不为世人所知,然这其中的艰苦困难,险象环生可谓是其中之最。

&esp;&esp;这一役,让他此生只忠于一人,再无他心。

&esp;&esp;然这一役,大周亦是损失惨重,三千兵马出去,护着萧珩与郡主回来的,却不到一百人。

&esp;&esp;许舟亦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突出重围的,暗夜让感官敏锐,而一场一场似乎永不会结束的厮杀又让人机械而迟钝,仿佛在刀山血海中,踏着尸首行走,只是举刀,举刀,砍杀,砍杀,四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闻久了便已麻木,长刃与剑气齐锋,断肢与血肉激飞,视线所及,只有前方的萧珩,身姿笔挺,铠甲鲜明,如不败的战神。

&esp;&esp;萧珩是直到看到肃州军营的大旗后才倒下的。

&esp;&esp;彼时许舟遵萧珩之命,带着赵璃月,紧缀在萧珩身后。自被救出后,赵璃月面色憔悴,神情木然,一路只是跟着杀敌,直到眼见着萧珩坠下了马,她才痛哭出声,扑了过去。

&esp;&esp;许舟已是力竭,他素日甚是敬佩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郡主,可今日眼见己方伤亡惨重,且其中不乏与他朝夕相处,亲如兄弟般的萧家军,实在是很难不起怨怼之心,口气不免淡了几分,下马小心翼翼抱起如血人一般的萧珩,便往营中走去:“命所有军医速去主帐。”又想起赵璃月,改口道:“且慢,拨两个军医去看看郡主有没有伤到。”

&esp;&esp;定国公坐镇军中,然当许舟抱着萧珩进来时,便是沙场百战,久经风浪的老国公,面色都变了,高大的身躯微不可见的晃了晃。

&esp;&esp;随着许舟的脚步,血染了一地霜雪,如春日盛开的桃花斑驳,却又触目惊心。

&esp;&esp;许舟用平生最轻最温柔的力道脱下萧珩的甲胄,这才发现他正后心中了一箭,混乱之中,萧珩为了不动摇军心,自己悄悄拔了下来,他跟在后面都未察觉到。

&esp;&esp;许舟目中蕴泪,他想象不到,世子是如何坚持到了回来!

&esp;&esp;许舟忽然发觉,他抱着萧珩的这一路,并未听到萧珩发出任何声息,哪怕是极微弱的声息。

&esp;&esp;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esp;&esp;一个军医战战兢兢试了试萧珩的鼻息,随即面色惨然,摇了摇头。

&esp;&esp;许舟根本不敢相信,怒道:“都愣着作甚,先止血呀。”

&esp;&esp;军医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再说萧珩素来是北境军中程,咱们也尽快腾出地方,带着我家姑娘回青州。”

&esp;&esp;“只不知,世子爷还能安心呆在这院子里么?”她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泪珠簌簌流了下来。

&esp;&esp;旁边一个亦是一身白衣,头簪白花的女子拉住了她,她眼睛红肿,平静道:“知微,别说了。”然看向他的目光亦是冰冷疏离:“世子爷回来了,便是素日再怎样不喜,看在以往夫妻情分上,还请您给夫人上柱香吧,也好让夫人安心,夫人走时都还惦念着您呢。”

&esp;&esp;他怔怔愣在那里,耳边回荡的都是“她去了”的声音,明明是置身于阳光之下,他却如在冰雪之中,他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茫然,似问,又似自言自语:“她去了,去了哪里?”

&esp;&esp;“碧落黄泉,阴”知微要张口,又被那个白衣女子拦住,她怒道:“知宜你别拉着我,今天便是死,我也要说,我早就忍不了了。”

&esp;&esp;“世子爷当日求娶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此心不贰,珍之重之,哄得姑娘跟着来到京城,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煎熬操劳,他呢,一年半载不见回来一次,只把姑娘扔在京城,自己在北境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她哽咽道:“世上怎会有这样无情无义的凉薄之人,又偏偏被我们姑娘遇上了!”

&esp;&esp;在知微一字字一句句的控诉里,他回忆起些许,想辩解不是这般,他接着家书就日夜兼程往京城赶了,他想说北境已安,他这次回来,便是要带她过去,从此夫妻一处,再不分离,他想说没有什么新妇,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也只是她,然目光落在那乌木牌位上,落在那一行小字“先室萧孟?闺名清词之灵”上,所有的声音便哽在了喉中。

&esp;&esp;孟氏清词,他的阿词。

&esp;&esp;正屋不大,明明走过去的距离很短很短,可却是一个女子漫长而无望的等待,这一等,便耗尽了一生。

&esp;&esp;他一步一步挪到近前,便再也支持不住,噗通跪了下来。

&esp;&esp;一个小小的人影扑了进来,扑到他身上,哇地大哭起来。

&esp;&esp;“沅沅。”他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小小的人儿抬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泪意惶恐,她擦了擦泪,对着他分明有些陌生害怕,却口齿清晰问:“爹爹,爹爹,您是沅沅的爹爹吗?”

&esp;&esp;“我是,我是沅沅的爹爹。”他紧紧抱住这与她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却不敢再对上那和她一样一样黑白分明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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