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能有什么事儿呢,贵妃娘娘人很和气,宣我进宫是为了那元日礼服上的翟鸟,我绣好了便有赏,自然也就出宫了。莫非我是哪个牌面上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成?”
&esp;&esp;“后宫不涉朝政,一切自有圣裁。你放心,娘娘没有无故迁怒我。”
&esp;&esp;她担忧若提起“瑞鹤图”,清词便会愧疚,把招来这场事端的缘由揽在自己身上,因此只得拆开了揉碎了讲,这套说辞倒与嘉阳公主所言不谋而合。
&esp;&esp;清词按下眼中泪光,勉强勾起唇角,若林贵妃是如此和善的性子,岂能养出祁王这样的野心勃勃,睿王又如何会韬光隐晦至今,然而当着嘉阳公主的面,便是再怎样交好,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只道了声:“好,那我便放心了。”
&esp;&esp;两人虽心思各异,却是不约而同为着对方,正执手相对无言之际,华如进来禀报:“公主,驸马正在殿外等候公主宣召。”
&esp;&esp;清词听华蕊偶尔提起一次,嘉阳公主便是一年不去齐国公府,如中秋,元日这样的节庆,总还是要去住几日,全一全皇家和齐国公府的面子,想必齐驸马便是因此事而来。
&esp;&esp;清词遂道:“既如此,阿词便去看看乌云盖雪可胖了没,我还给它带了小鱼干儿呢。”
&esp;&esp;嘉阳公主淡淡一睇,挥手道:“行了,既然云散雾开,小姐妹们自去说私房话儿罢。”便是这样说完,已换了一副雍容尊贵的神情,懒散道:“宣驸马进来吧。”
&esp;&esp;清词和顾纭行礼后并肩出门,正遇上拾阶而上的齐驸马,这是清词
&esp;&esp;顾纭说到“阿词不会瞒我”时,清词不由心虚,因她怕顾纭担忧,并未向她告知将与萧珩和离一事,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犹自不放心叮嘱:“若有事,一定遣人去国公府找我。”
&esp;&esp;“你不说我也会的。还等着上元节与你一起,去看看这京城繁华夜景呢。”顾纭展颜一笑,恬静柔美,随即错开眼逗乌云盖雪:“喵呜,有新鲜的小鱼干了。”
&esp;&esp;清词揶揄了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目光随即也落在那一只圆滚滚的肥猫身上,立刻变成了星星眼。
&esp;&esp;她不能久留,见顾纭回来便告辞回府,而她离开后,顾纭也失了逗猫的兴致,她倦倦地蜷在榻上,目光一寸一寸暗淡下来,一如这渐次浓郁的暮色。
&esp;&esp;她想起回府之后与嘉阳公主的一番谈话。
&esp;&esp;公主道:“你想清楚了,真的不与阿词说吗?若她将来知道,以她的性子,定会伤心的。”
&esp;&esp;她声音轻浅如烟如雾:“如今说,便不伤心么?能晚些便晚些吧。”
&esp;&esp;“我应谢王爷宽宏,公主周全,还能容我厚颜了却自己的心事。”
&esp;&esp;公主淡淡一哂:“我起初救你,是应了阿词之请,你也报答了我。今日留你,却是因进宫之事与前事脱不了关系,且是为了阿恂,你我之间种种都已两清,无谓亏欠,无需感激。”
&esp;&esp;“阿恂为了你,遭了父皇厌弃,自毁前途,我若早知如此,想必当日不会那般做,然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可见,一饮一琢,自有天定。想必,这便是你的命罢。”
&esp;&esp;公主离开前道:“阿恂自小理智,从未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只望你莫辜负他的一片心意。日后,无论他在什么境地,莫要弃他而去。这是我做姐姐的,唯一的恳求了。”
&esp;&esp;顾纭眼中有水光漫过,随即抬手捂住了脸,她何其不幸,身如飞絮飘萍,又何其有幸,此生得真心如许,但不负赵恂,便要负了阿词,负了那个如竹如玉的君子,虽她早知两人不可能,然少女心思,难免存着万一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他高中魁首,三媒六聘来请期,幻想自己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与良人,从此堂堂正正立于人前,将前尘往事全都抛却。
&esp;&esp;一朝梦碎,从此萧郎终成陌路,然她是不是该感到庆幸呢?至少她委身的,不是年龄足以做她父亲的天子,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而是那个自始至终,温和如薄暮日光,如融融春风的男子。
&esp;&esp;可她,为何这般不欢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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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清词回府后便径直去了议事的花厅,待得诸事完毕,已是暮色苍然。
&esp;&esp;她午饭也没来得及用,下午只拿点心勉强垫了垫,到这个时候,早已饥肠辘辘,也才有心思问起萧珩。
&esp;&esp;白露为难道:“中午知微姐姐奉世子之命,请您回去用午饭来着,我指了一事婉拒了,知微姐姐回去后便再未过来。”
&esp;&esp;“知道了。”清词颔首,想着萧珩不知会否按时用餐,不觉归心似箭。
&esp;&esp;远远见了安澜院的灯火通明,知道有人等待着她,哪怕这光景转瞬将逝,心中仍不由浮现些许雀跃之情。
&esp;&esp;待进了里屋,脸上笑意更浓,因地上整整齐齐放着账册,身姿清贵的公子,曾持剑的手有节奏地拨着算盘,原本锋锐的眉眼在彩绘雁鱼灯下一片温和。
&esp;&esp;她倚在月门前温柔凝视萧珩,直到萧珩抬眸。
&esp;&esp;“用了饭没?”两人异口同声。
&esp;&esp;“尚未。”又是同时出口,不由相视而笑。
&esp;&esp;清词道:“您伤未痊愈,怎能这样不顾惜自己?若是为了这些账册,岂不是因小失大,我明日便使人搬走。”
&esp;&esp;萧珩道:“你这般忙碌,我却是闲着,心中不安,便想着尽些绵薄之力,倒是你,本来身子就弱,如何连午饭都不好好用?”
&esp;&esp;两人彼此关心,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倒真有些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模样。
&esp;&esp;清词沉默,好在萧珩并未追问,缓缓起身道:“等着你用晚饭呢。”她不由松了口气。
&esp;&esp;难得糊涂。
&esp;&esp;萧珩心绪复杂,以他在府中的耳目,自是知道妻子午饭前便匆匆离府,然他却并不想知她所见为谁,或许,是他不想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看到她提起他的神采飞扬,她说只是兄妹,他便给予相信。
&esp;&esp;晚饭的菜色严格贯彻太医的医嘱,刻意做得极清淡,萧珩叹气,已经快过年了,他不知这样的茹素生涯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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