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雨然皱眉,落子在九之十。她不懂洛尘的心思,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之下落在十三之七?陷阱吗,那也太小看她了吧。
洛尘满意自己的落子改变了南雨然的进攻势头,将子落在十七之十七。
十七之十七?林文史细看眼前的局势,十七之十七初看之下是很容易想到落点,凭感觉那里是黑子的中心,也是破眼的重要手段。但那同样是一步很平常的棋,以洛尘目前的水平应该知道,有几处比十七之十七的落点,他为什么选择十七之十七。
南雨然不由得心惊,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能从棋盘上发现这一手棋,这看似普通的一手棋,也是很容易想到的棋,恰恰在此时是最有用的一着棋。他看得很远,这是南雨然给洛尘的评价。
见黑子落在十六之十六打,洛尘就估算着,南雨然下一手棋肯定会接,洛尘十三之十四连回,南雨然连续叫吃,洛尘继续在角部做眼,同时把十六路的白子连上,在弃掉十七之十五的棋子后,白棋已经成功连回,并将黑大龙收入囊中。在黑不能做活的情况下,白棋的大龙延伸上去还极有可能威胁到黑右上角的棋子。
好漂亮的突出重围,南雨然喜欢这种感觉,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参天大树,有一天他会与世界比肩而行,俯看围棋的世界。当然南雨然也不是轻易就会认输的人,至少现在他还不是参天大树,还没有达到那种高度,那么赢的人就可能是她南雨然。
黑扳,白尖,黑十之九打,白接上,黑在边路做活,白点三之三,黑并,白在八之五断,黑扳后,白提二子,初步得安定。
林文史和袁君开在边上看呆了,这还是跟他们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的洛尘?为什么他们觉得现在的洛尘拥有一切棋士应该具备的素质,这么流畅的棋局,似乎还能从中感觉到楚怀拙飘洒的棋风,还掺杂着一种他们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们现在开始关心另一个问题,洛尘能赢吗?这太疯狂了,面对一个职业四段?一个学棋不过半年的超级新人?
陈语和杨皓徐不敢相信,他真的才入门不过半年,难道还有谁的棋是天生的吗?
南雨然细算了一下棋盘上的子,八目的差距,她觉得自己应该认输,职业四段对初学棋的新人,她该认输了。南雨然收起了手中快落到棋盘上的棋子,向洛尘微微低头:“我认输了。”
洛尘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到南雨然的脸上,他还不明白南雨然为什么认输,在这种情况下,南雨在只要把棋盘带入收官阶段,输的人一定是他:“为什么。”
“死小孩,你以为我南雨然就这么不讲理么。要你让先,我可是南雨然,南廷竹的妹子,凌志毅的弟子,怎么能这么没风度。”南雨然笑了笑,她开始期待,洛尘会在围棋的世界里遇到什么,发生什么,创造什么,得到什么,他又会把围棋的世界搅成什么样儿?
洛尘无奈的暗叹了口气,女人都不好惹,上一秒凶神恶煞的跟你叫嚣,下一秒又像个温柔敦厚的仙女似的关照你,怪不得孔子会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来孔子都深受其害呀:“谢谢,承让了。”
“小子,你师父在哪儿,我倒要去会会他。”
“那个……”告诉了她师父在哪,师父日子会很难过,虽然很想看一看,但是师父不好过了,他会更不好过,还是算了吧:“不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师父说要去见一个朋友,现在不在。”
“那算了,以后遇着你师父,我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疯子,教出你这么一个疯子来了。”
洛尘无语,这是什么话,是夸奖还是批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那个……南……”
“叫我南老师吧。”
“南老师,我们先回去了。”再呆下去,洛尘怕自己会真会如南雨然所言的疯掉,还是早点离开吧,说不定师父什么时候就会打电话来察勤。洛尘也不等南雨然回答,拉上身后几个早成了雕像的人飞也似的跑开了。
南雨然并没有因为洛尘这样逃跑似的离去而感到任何不妥,转过头来问在棋盘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岳明山:“明山师兄,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岳明山怔了怔,很久没看过这样乱无章法,却又自然而然的路数:“有灵气,缺乏系统的调教,他的师父很大胆,放任他这样自如的发展他自己的围棋,让他自己去探究围棋的真谛。他的师父做了我们都想做,但是不敢去做的事情。看出来了吗,没有学过任何东西,包括定式、布局,充其量看过几张棋谱。他下了很多棋,他现在下棋的手法,全是从他的实战中找出来的,他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但这不仅只是缺点也同时是优点。作为一个棋士,被束缚住跳跃起性的思维和想象力是最可怕的,而他有太多属于他自己的思想,有太多的空间让他去想象。我佩服他的师父,也害怕他会把这个孩子糟蹋了。”
“明山师兄,他师父是居幽斋的,他算来还是我哥的师叔呢,常听哥说起这个地方,也知道居幽斋里的弟子个个都是现在棋界有名的棋士。我并不怀疑他们的教学方法,韩赫、吴亦和我哥都是居幽斋的弟子,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棋士都是居幽斋的弟子,据说我们棋院那位通神的大国手是居幽斋的首席大弟子,虽然没有被证实过,但我相信他们能把这个孩子教好。”南雨然是少年组的指导,对于下棋的孩子有着他人难以理解的关心。
“居幽斋,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他们三个都是居幽斋的弟子吗?如果连陆大国手都是居幽斋的弟子,那么,你说的那个居幽斋就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岳明山想起韩赫惊人的棋力和计算力,在国际棋坛上也是一颗灿烂的星子,而吴亦的沉着冷静,在当年那种连输十六局,而后却在第二年春季的升段赛的一场不输,成功升段后,战绩是赢多输少。
南雨然坐在棋盘前,研究刚才那局棋:“明山兄,你说,他这手是什么意思?”
岳明山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手棋是唱得那一出。
…………………………
“洛尘,你这回不会是又不小心把棋子掉下去了吧。”林文史有些好笑,洛尘是那种什么时候都能出状况,而且越重要的时候越出状况的人。
陈语听到林文史的话,好奇心全跑出来了:“又?难道他以前也下过这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要干嘛的棋?”
袁君开听得有人问起这事儿,便兴忡忡的把洛尘的旧事抖擞出来:“他上次跟他师父的一位朋友下棋,结果不小心把子掉在棋盘上,当时我们也像现在这样,都没看懂他什么意思,后来他利用这子棋反败为胜。后来我们问他为什么当时能考虑到这手棋,他告诉我们其实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其实是下错了。”
“啊……,那这回呢?”
洛尘白了袁君开一眼,袁君开的嘴向来不牢靠,他心里的事绝对藏不住:“故意的,那是幌子,给人看的,那颗子没有多大用处,当然如果她不那么快认输,要托到后盘,那颗子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但没有很实际的意义,那是烟幕弹,迷惑对手的。”
“还有,你为什么老是要跟这些大人才能下出好棋来,每次让你跟我们俩下棋,你就跟被霜打了似的,有气无力的,还老是出错,乱下,你就不能好好跟我们下一局棋吗。”这个问题林文史已经想了很久,他始终没想明白洛尘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认真、他的棋他们都见识过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子。
“认认真真的下棋很累人好不好,你们是要天天跟我下棋的,那么认真,我不想还没学棋就累死了。”洛尘理所当然的拿这当借口,他不想告诉林文史,他明白自己和他们是朋友,不是对手,感觉不一样,洛尘很希望有一天,有一个既狂傲,又有实力的人跑到他面前跟他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对手,那是洛尘自学棋以来的梦想。只是到现在,他还没遇到这个人,他还不知道,究竟会遇上什么样一个人。
林文史知道这不是洛尘的真心话,但他很希望洛尘所有的迟疑与迷惘能在这次棋赛后有答案,他能够在围棋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他希望洛尘所有新奇的想法都能够在棋局上体现出来,他希望有一天洛尘在顶尖的棋赛上占有一席之地。有很多事情,林文史明白他做不到,但是也许在洛尘身上能够实现,洛尘是那么一个奇怪的人,还有那么一个奇怪的师父,他们在一起,应该能把很多不可能的事变得可能:“听说这次的棋赛,你二师伯的关门弟子会过来,听说他很厉害,十六岁已经是日本棋界顶尖的棋士了,十三岁入段,到现在已经拿了四个头衔,十几个冠军,很多报纸杂志上都称他是当代棋坛的少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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