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十四周岁之前,内门弟子每过三年,就有一次进入箓堂领受灵箓的机会。
若年岁已满,仍受箓不成,便将被遣往谷外,为宗门各处产业出力,若无其他机缘,修出“本命真符”的机会可以说十不存一。
而宗内蕴元谷中来来往往数百内门弟子,则将依照各项功课与考核,每年进行一次综合评定,选出十大弟子,以作激励。
他们不仅会被众弟子尊为师兄师姐,还会赐下不少符钱灵物,但要说最能彰显身份的奖赏,便是这座二层小楼了。
独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傍山而建,几乎不输于山上洞府的天地灵气……徐安刚满十七,便晋升至其他内门弟子口中的五师兄,住在小楼近两年,可见他修行勤勉,天资卓绝。
而考核评定中,最为他争分的一项便是清元宗道统所在的“符法”。
徐安上至二楼,屋内陈设简约朴素,大多是原有的生活用品,只有窗前一张红木大案雕刻精美。
木案上摆着众多灵光熠熠的物什,有十来支符笔,四五种灵墨,符纸若干,其他杂物如镇石、笔架等等。
这些都是历次考核后,宗内赏赐下来的,从六岁那年第一支【翠竹山】符笔,到今年这支【素霓】,可以说自打徐安入宗修行,展现锥处囊中般的符法天赋,他的符修之路就没受过宗门冷落。
消瘦少年在案前站定,他五官端正,又因常年画符,沾染符意,自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感,眼下换上一身素白长袍,垂首静思,便有雏凤驻足般的气质与姿容。
徐安从入定中醒来,摸向脖颈处,取下一块红线系着的袖珍玉壁。
这块中间穿孔的雪白圆玉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
族叔将他养至六岁后,将这块玉佩连同他整个人一块送进清元宗,靠着身份清白,以及父母为清元宗差事丧命的余荫,他得以拜入清元宗,至今已有十余年。
这些年来,他每次画符前,都会摩挲玉佩片刻,仿佛这样做,内心便会彻底安静下来。
从前还曾因此发生过一件趣事,那时他还不是十大弟子,有不少同居一院的舍友,旁人偶然得知他这个习惯,以为是什么有助于画符的宝物,闹出不小的争端。
引来师长劝解,一番辨别后,众人方知这块玉佩对于徐安的意义。
尽管殊无灵机,是不入流的凡俗之物,却是这个可怜孤儿追忆父母的珍宝。
而徐安心里明白,那时候的他只是不愿忘记而已。
不愿忘记他这个清元宗内门弟子的机会是从何而来,进而单纯地觉得,只要他越用心修行,便越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时至今日,摩挲玉佩已经成了习惯,他对修行的感觉,也渐渐从咬牙苦熬过渡到乐在其中,随年岁渐长的问道之志里,竟分不清还有几分告慰父母的心意。
徐安轻笑一声,拄在桌案边上,低声念叨道:
“爹,娘,道祖爷塑像前的解签老道说,我前世是天帝麾下司掌符脉的仙君,专程下界来救苍生于水火,新立符道。
“我当然是不信的,于是笑问他,既然我是来做好大一番功德,怎么生我养我的双亲没得半点福缘,在我识字记事的年纪,眼睁睁看着二老死在眼前。
“你们知道那老道怎么回答吗?他说,不是谁都可以承受不可思量之重,沾染天命人的因果,你们应劫而亡,同生共死,已胜过修真界大多数道侣,叫我不必过于忧伤,你们投胎转世必生于富贵之家,再续仙缘。”
徐安神色莫名,呵呵一笑:
“原来那场祸乱还能这样解释,竟是我的过错?”
“崔惊羽看不过我被老道搅得神思混乱,专程回去,雇了些散修求签,拆穿了老道的江湖把戏,这才耽搁了回宗的时辰,误了晏师的文史课。
“然而,我只觉得有趣,若真是如此该有多好,我也不必再挂怀当年那个充当人质的无能小孩,大可免了对你们的思念。”
徐安所不能忘记的往事,是三岁那年,同父母一块在望海城清元符店长住,那里是清元宗的产业。
父母都是半途加入清元宗的散修,只有记名弟子的身份,差事是符店的护卫修士,魔修来袭时,因幼子被捉,使得二人血战不退,可以说,是徐安间接害死了二人。
消瘦少年嘴唇微抿,手里盘着玉佩,面无表情地思忖道:
“爹,娘,我已经查到那伙魔修的来历了,是东海里的流涡宗。你们放心,不管受箓成与不成,我都有把握修成本命灵符,学得一身本事,也会从长计议,小心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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