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你说过,今年你不会错过。”
“你离京之时,亲口应我,定会来参加我的及笄礼。”
房间昏暗,暗色床幔遮掩着,床榻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旁人看不住他的神色,可是他的双手却是紧握,似有水泡破开,泛着疼,却不及心底一分苦涩。
她声音里那分哭腔越发遮不住,句句都似滴在他心底:“……殿下,你说话不算话。”
方瑾凌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可是喉咙间似被什么堵住一样,涩得发疼,身侧的手似乎被人小心捧起,那人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力道轻柔几乎不计,他心底却越发泛着些许疼。
死寂悲凉的屋内,她突然轻笑一声:“我拦了圣驾,求了圣旨,拒了娘亲为我办的盛大奢华的及笄礼,光光荣荣地前来凉州,殿下让我一日不到便又回京?”
光荣?方瑾凌从来都没有这一刻觉得这个词竟然这么刺耳。
这般的光荣,旁人躲不曾来得及。
洛伊儿放下他的手,指尖微颤了颤,似乎想再碰碰他,却顿在半空中,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些许情绪,语气渐渐平淡,她垂眸问他:
“殿下当真要我离开?”
“要我的及笄礼自己一人在回京途中度过?”
男人依旧久久不言,洛伊儿心底委屈和心疼渐渐泛上,她头一次讨厌他将自己安危看得如此重,眼底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狠狠砸下,他的手背上划过一丝凉意,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拳头。
洛伊儿无甚委屈,不愿再在他面前哭着,欲起身到外面平缓情绪,刚起身,还未迈开一步,手腕处突然被人攥紧,紧紧禁锢,洛伊儿颤了颤眼睫,愣然回头看他。
他看向她,眸子深邃暗沉,语气近乎薄凉:“你该知晓,若是你留在京城,不管如何,你日后荣华富贵都少不了。”
所以,何必呢?
不管你来不来,只要我回京,你都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不必冒这次险。
便是……他回不去,不管是温王、还是侯府也都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抬起另一只手,拭了拭眼角,脸颊上泪痕未干,她却是轻扬了扬嘴角,似美的出尘不染,垂眸看他:“若是殿下康复,平安回京,我日后依然荣华富贵在身。”
方瑾凌扯了扯嘴角,低低哑笑,微垂的眸子里光芒越盛,近似偏执,他的伊儿这般……叫他如何放下?
良久,他抬眸看她,眸子深邃淡然,他声音平静且笃定:
“伊儿,我会带你回京。”
再不会失言。
洛伊儿眸子微亮,自得了他消息后,面上神色第一次微缓,她弯下身子凑近他,一字一顿,声音轻柔:
“那殿下自当努力,凉州一行人,包括伊儿的命,都握在殿下手里。”
方瑾凌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大,洛伊儿已经察觉些许疼痛,却丝毫未显,她坐在床榻上,低低伏在他身上,眼眸微阖。
方瑾凌许久后才松开她的手腕,缓缓地抬起手臂,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轻柔落在她乌黑的青丝上,洛伊儿素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襟,指尖无意识碰到了水泡,方瑾凌眉头一皱,却不见她有丝毫异色,他眸子越发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响起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着头绪又似隐着暗沉可怕的情绪:
“……伊儿,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在边关多年,未曾没有想过,若是你喜欢上旁人,便放你离开。
可是,从今以后,都再无可能。
洛伊儿似乎有些未听清,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发问:“殿下,你刚刚说什么?”
方瑾凌敛下眸子,却并未将刚刚的话重复,而是说道:“早便打算启程回京,也未曾忘记你的及笄礼。”
洛伊儿微怔,方瑾凌抬头看她,眸子里早已一片淡然温和:“礼物,早已准备好,原以为来不及送到你手上了,”说到这里,他闷笑一声,带着些许无奈和旁的洛伊儿有些听不懂的情绪:“却不想你竟然亲自来了。”
纵使不合时宜,听着他的话,洛伊儿面颊依然染了一片红,刚刚的一番情绪涌动,已经费了他好大的力气,此时又越发无力,渐渐又有些昏沉,却仍是强撑着,温和缓声道出:
“便在那里,伊儿自行去取可好?”
他染了天花,自然不会让东西离他太近,他此时也无法下床亲自为她取来,随着话音,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眉头不着痕迹蹙起,他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内侧手握成拳,竭力忍着疼痛不适,即便留下了她,却依然不愿让她过多担忧,即使他此番忍耐不过是做着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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