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子?好?心?疼的,厂子?还欠了我两个月的工资没发呢,也不知道这次把地皮卖出去,能不能把工资给我补了。”他脚上穿着一双用旧轮胎皮改的大拖鞋,一下一下踢着马路沿子?,橡胶和粗粝的水泥灰路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响声。
二厂没了,以前的故事也彻底结束,至于他们这种小人物?,还是考虑怎么赚钱更重要。
何根生没精打?采的又用蒲扇扑了一下那堆头?花上的灰,灰起灰落,这堆东西的颜色看?起来却并没有变得鲜亮几分。
这时候,一个踩着三轮车的光头?汉子?忽然停到何根生的小摊面前,丢下几张角票,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帮我闺女拿□□筋,要便宜耐用的那种,这小丫头?粗心?得很,三天两头?都要丢皮筋,烦死个人。”
何根生抬眼看?了他空空荡荡的三轮车后座一眼:“韩老秃你今天生意不错嘛,东西都送完了?”
“什么不错的,不就是赚个辛苦钱,”绰号叫韩老秃的汉子?接过何根生递给他的那□□筋,“对了,你听说了没,二厂快要卖出去了。”
“卖出去就卖出去嘛,是好?事,欠咱们的工资可终于能清了。”何根生还是低眉耷眼的,又摇了摇蒲扇。
“那你肯定不知道,厂子?的买家是谁。”韩老秃神神秘秘地对他说。
“管他是谁,反正钱也不会给我,”何根生嗤笑一声,“不是外地的老板,就是哪个从体制内转出来,想发财的能人呗。”
韩老秃却一个劲的摇头?:“不对不对,那个人你认识,咱们厂的人啊,都认识。”
何根生都被他逗笑了:“总不至于是那个被关到监狱里去的王八蛋吧。”
“是原来销售处的宋处长。”韩老秃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说。
“宋处长又回来了?”何根生眼睛一瞪,十分诧异,“不是说他到南边发财去了吗?”
“我也是上次碰到厂里的熟人听说的,说是他去年就从南边回来了,还在县里开了一个小厂子?,后来市里就有人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接手二厂这堆烂摊子?。”
“然后他就真答应下来了?”何根生满脸不可思议的问。
“听说是市里给了政策,帮他减免了不少债务,还帮着贷了一笔低息的款子?,原来还留在厂里不走的老罗头?那些人也被安置到机关去了,”韩老秃细细的数着,“你觉得,这新的二厂有希望起来不?”
何根生左右思量,还是摇摇头?:“厂里的机器都被卖光了,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宋处长要是只冲着那块地皮也没用,那块地才值多少钱,可远远赶不上厂子?欠银行的债。”
说是减免,又不是完全免除,银行可不是做慈善,哪可能那么大度。
“就算贷到了了钱,可要想再把厂子?重新建起来,我估摸着还是难,他一个跑销售的再厉害,总不可能还能把产品也变出来吧?”
“我是听说姜工也回来了。”韩老秃又说。
“姜工也从南边回来了?”何根生眼睛一亮,“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那说不定,还真能有点指望。”
“我听说宋处长现在在招工,你准备回去试试不?”韩老秃问。
何根生已经二话?不说,站起来开始收拾摊子?了。
韩老秃还有些愣:“你这么早就收摊了?”
“我去二厂那边打?探打?探,具体是怎么招工的。”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何根生,这时候声音都响亮起来,听起来中气?十足,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小摊什么时候都能摆,可这种机会,错过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咯。
————
宋熙文最终还是接手了第二机械厂这个烂摊子?。
要说烂,又比他之前想的还稍微好?一点:现在第二机械厂绝大多数员工都已经买断工龄直接离开了,剩下的极少一部?分人,市里同意帮着安置,按照机关的待遇退休。
可除此之外,最大的麻烦还是第二机械厂那笔债务了——钱其?实不算特别多,也就一百来万,但因为其?中的牵扯实在太多,让不少人根本不愿意看?到这家厂进入破产清算程序——至少拖着就不会变成一笔死账,有些事情,就还能勉强应付过去。
也难怪他们要想方设法?的把宋熙文弄回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债是不可能彻底免掉的,但可以做降息甚至免息,还款时间也很灵活,足足20年的还款期,让这笔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与此同时,行里又直接给宋熙文做了一笔100万的低息贷款,抵押物?是厂房和生产线,这属于既帮了宋熙文,还顺带完成了今年行里的任务,典型的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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