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周相公。”
&esp;&esp;有人叫他,声音轻柔。
&esp;&esp;周大郎抬起头,一个面容秀净,头戴银丝云髻儿、穿白布衫儿、蓝布花裙的妇人看着他,手里拿着他正在找的帽子:“这是你丢的吧?”
&esp;&esp;这些天府里的客人多,周大郎听媳妇念叨过,戴银丝髻儿的妇人一般是别人家的妾室。
&esp;&esp;当下不敢多看,垂下眼帘,客客气气道:“是我的帽子,劳烦您了。”
&esp;&esp;接过帽子,戴在头上,走开时,忽然眉头一皱:这个年轻妇人,看起来好生面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什么亲戚。
&esp;&esp;宝鹊看着周大郎头也不回地走远,神情怔愣。
&esp;&esp;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扯她的神经,一边是浓眉大眼、年轻憨厚的周大郎,一边是人到中年、喜怒不定的张大官人。
&esp;&esp;周大郎肯吃苦,嫁给他只是头几年受穷罢了,他现今跟着三小姐做事,还怕以后挣不到钱钞吗?
&esp;&esp;张大官人脾气暴躁,只对正妻张大少奶奶略有尊重,动辄打骂身边的丫头。张家规矩多,妾室不能上桌吃饭,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和外人交谈。
&esp;&esp;明明离开李家没几年,宝鹊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张家过了十几年那么长。
&esp;&esp;如果早知道今天,当初她会拒绝太太的提议吗?
&esp;&esp;耳畔炸起一片轰鸣,新房的方向传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声。
&esp;&esp;宝鹊摸了摸梳得紧绷绷的鬓角,转身走进内院。
&esp;&esp;李绮节今年的生日是在李家过的。
&esp;&esp;家里人都准备了礼物送她,连胖胖也凑热闹,摘了一大把喇叭花,巴巴送到她跟前,念出周桃姑教他的话,“祝姐姐身体常健,青春永驻!”
&esp;&esp;众人听了都笑,周氏把胖胖搂进怀里,摩挲他胖乎乎的脸蛋。
&esp;&esp;连张桂花也露了笑脸。
&esp;&esp;李绮节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张桂花出阁之前,何等高冷,对谁都不假辞色,如今却温柔和气,简直像变了个人。
&esp;&esp;大概李子恒实在太傻,想和他一起生活,张桂花必须先融化自己,免得把丈夫冻成冰渣。
&esp;&esp;不过张桂花还是那么直接率性,喜欢谁就和谁谈笑风生,不喜欢谁随便敷衍两句,就不搭理了。
&esp;&esp;她以前和李昭节关系和睦,来往密切,李昭节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崇拜。不知怎么的,两人出阁后再度重逢,竟然变得生疏客气不少,按理说,从闺中好友变成嫂子小姑,不是应该比以前更亲密吗?
&esp;&esp;丫头送来刚出锅的巧果,张桂花和李昭节同时伸筷,刚好夹到同一块儿葫芦形状的。
&esp;&esp;张桂花立刻松手,李昭节冷笑一声,把巧果咬得嘎嘣响。
&esp;&esp;张桂花竟然主动退让?
&esp;&esp;李绮节眯起眼睛,目光在张桂花脸上盘旋。
&esp;&esp;张桂花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微微发窘,一扭脖子,侧头和李九冬说话。
&esp;&esp;李绮节暗暗发笑,恍然大悟:张桂花没有利用李子恒报复李南宣,但她当初刻意接近李昭节,确实别有居心。后来她对李南宣死心,自然就和李昭节疏远了。
&esp;&esp;李昭节爱使性子,张桂花脾气冲,两人都是娇生惯养、不惯忍让的,如果不是张桂花有意接近,她们根本不可能成为闺中密友。
&esp;&esp;李昭节不明白里头的缘故,以为张桂花反复无常,一怒之下和她绝交。
&esp;&esp;张桂花心中有鬼,不敢说出实情,所以今天才会有如此表现。
&esp;&esp;难得看美人吃瘪,李绮节忍不住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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