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想问什么问吧,但不管你们问多少次,对苏夫人的事,我只有一句话,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esp;&esp;与此同时的医院中,昏迷近半月之久的季菡忽然醒了。不同于之前的头痛、失明、失语等症状,她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如果不是过于消瘦,很难有人相信她得了重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回光。经历数次生死边缘的徘徊,有好多次,所有人都以为季菡会就那么去了,可她用那一点孱弱的声明一直支撑着,支撑到了现在,终于还是躲不过命运对她最后的宣判。
&esp;&esp;护工照顾了季菡许多年,虽然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会不忍心。
&esp;&esp;秋后的一点阳光自广阔蓝天洒落下来,季菡撑着轮椅,拒绝了护工的帮助,自己勉强推到飘窗边。阳光一瞬间映亮了她的脸,苍白面色上夫妻两抹浅浅绯红,似乎又回到少女时候。
&esp;&esp;“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秋天,和今天一样,天高云阔……”
&esp;&esp;季菡语气轻快,嘴角带笑,仿佛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事情。护工垂下眼,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声。
&esp;&esp;大概是没有得到回应,季菡说着说着便住了嘴,她怔怔地做了片刻,眼圈突然红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esp;&esp;护工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知道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esp;&esp;“我还不想死……”季菡声音颤抖,“我想活着,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esp;&esp;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等到哭够了,季菡擦擦眼泪,回头看向护工,满眼期待:“我想见他。”
&esp;&esp;即便明知道沈逸不会来,护工还是不忍心拒绝,他沉默片刻:“我去叫他。”
&esp;&esp;季菡摇摇头,唇角翘起来:“你推我过去。”
&esp;&esp;自胡医生家离开后,沈逸独自一人在街边走了许久。周末的下午,步行街上人潮涌动,沈逸眉心微微蹙起,与无数行人擦肩而过。走到长街尽头,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两口,在街边驻足。即便有过许多猜测,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esp;&esp;想到胡医生最后的话,沈逸忍不住心中发冷。他一只寄期望于找出真相解开苏紫瞳的心结,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所谓的真相更加无法让苏紫瞳承受。
&esp;&esp;抽完整整一盒烟,沈逸略显烦躁地挽起衣袖,转身上车,一路卡着最高限速回到医院。他没有急着去找苏紫瞳,迟疑片刻后,直接去了苏衡的病房。
&esp;&esp;苏衡正醒着,见了沈逸,睁着眼睛不住地看向他的身后。
&esp;&esp;“瞳瞳一会儿过来看您。”沈逸安抚一句,在床边坐下,他看着苏衡略显苍老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esp;&esp;观他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应当是不知道苏紫瞳究竟为什么恨他的。
&esp;&esp;“爸爸……”沈逸声音沙哑,开口近乎艰难。
&esp;&esp;苏衡询问似的望过来。
&esp;&esp;沈逸:“您知道……瞳瞳这些年对您一直……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esp;&esp;苏衡一怔,眼神透出几分急切,示意他快说。
&esp;&esp;“她一直以为……是您害死了妈妈。”见苏衡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沈逸苦笑一下,“妈妈去世的时候曾留下一本日记,里面可能对您有一些……”
&esp;&esp;沈逸还说了什么,苏衡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要这两句,这十来年苏紫瞳的态度他便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当一切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心下一阵激痛,死死忍了许久才忍了下去。
&esp;&esp;苏衡和童蔓是少年夫妻,彼此恩爱,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夫妻恩爱,又有一个聪慧可爱的女儿。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esp;&esp;那时正是公司扩张期,苏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有小半年没有休息过。忙于工作难免会有些忽略家庭,原本恩爱的两人开始常常争吵,童蔓总是怀疑他在外面有人,甚至到公司大闹。家对于苏衡来说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转而变为一个比公司更加让他疲于应付的地方。
&esp;&esp;为了避免无畏的争吵,苏衡开始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工作结束便和衣在公司睡上一觉,第二天接着起来工作,就这么连轴转了小半年,等公司终于走上正轨后,他恍然发现,他和童蔓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修复。童蔓甚至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当着苏紫瞳的面用最恶毒的话来羞辱他,追着问他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esp;&esp;那时苏紫瞳还小,经常会被童蔓吓得哇哇大哭,两人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童蔓渐渐从温婉可人变得竭嘶底里,甚至愈演愈烈。起初是怀疑苏衡出轨,后来是觉得苏衡要害她。
&esp;&esp;苏衡某次中途回家取一份文件,听见她对只有七八岁的苏紫瞳说:“瞳瞳,你爸爸想杀我,你要救救我。”
&esp;&esp;那一次,苏衡彻底怒不可遏,和童蔓大吵一架,也是那时,他开始意识到童蔓的心理恐怕出了问题。那时候心理咨询刚刚引进国内,苏衡也请过心理医生,试图带童蔓去做心理咨询,但她的反抗却及其激烈,甚至以死相逼。
&esp;&esp;那段时间,苏紫瞳总是会趴在他膝头小声问他:“爸爸,妈妈怎么了,我害怕。”
&esp;&esp;为了不让疯疯癫癫的童蔓影响到苏紫瞳,苏衡只好强硬地将她送去疗养院。这一去,就去了五年。苏紫瞳一直以为童蔓在一点点的好起来,可是苏衡知道,其实并不是那样。
&esp;&esp;在疗养院的那五年,童蔓越来越会伪装。面对苏紫瞳时,她会和以前没生病时一样,可一旦单独面对苏衡,她怎么也无法掩去眼睛里的仇恨。
&esp;&esp;直到现在,苏衡还记得她曾说出的那些话,字字如刀,全部插在他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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