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度盖被子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想伸手抚一下他微皱的眉,手举起来停顿几秒,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迟远山是突然醒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睡一半恍然意识到钟度还在画画,立刻惊醒了。
醒来一睁眼,突然涌进来的灯光让他觉得有些刺眼,迷迷糊糊间喊了声:“哥”。
钟度立刻抬头看了过来:“在呢,去床上睡吧,我快弄完了”。
听见他的声音,迟远山顿时踏实了。
身上多出来一条毯子,迟远山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拿着毯子朝钟度走过去:“几点了?你明天不是要开始拍了吗?改天再弄吧”。
钟度手上动作没停:“弄完吧,粘上就行了”。
“那我帮你。”
迟远山刚睡醒,头上竖着两根呆毛,眼皮还没有完全睁开。迷迷糊糊间刚要把毯子给钟度搭上,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些画时,动作突然顿住了,人也彻底清醒了。
他看到了年三十儿的烟花,看到了大年初一的柿子树,看到了坐在院门口的二毛,也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睡着的自己。
这几幅小画画风明快,色彩亮丽,甚至透着一点小俏皮,完全不像出自钟度之手。
画里是他们短暂相处的时光,也是钟度眼里的迟远山。
那一刻迟远山想:我本不该贪心的,但这样的时光、这样的回忆,我真的想拥有很多很多,拥抱很久很久。
“画得还行吗?”钟度看着他问。
“嗯,特别好”,迟远山声音很轻,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别的什么,说话带着点鼻音。
两人都没再说话,配合默契地把画粘好了。
台灯重新亮起时,那些小画也仿佛拥有了生命,立时鲜活了起来。
两个人一时间竟都沉默了。
迟远山想说点什么,但他实在不愿破坏此时的美好。
说什么呢?说钟老师我好像在做一场白日梦,我喜欢你吗?钟度大概会直接走人吧。
钟度在沉默中其实也很想说点什么。他想说我平时不拍电影的时候住在北城,公司也开在那儿,离长南很近。开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坐飞机都用不了一个小时,你没事儿可以来玩儿。
也想说这部电影弄完我应该暂时也不会拍别的了,公司用不着我,我也可以回长南来住很久。
但他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好,又能不能真的好起来。这几天他始终在蒙着眼睛、关着耳朵跟迟远山相处,每一天都越过了自己心里那条安全线,甚至给出了关于倾诉和未来的承诺,但此时看着这些画,看着眼前的人,他依然害怕,依然不敢向前一步。
两人各怀心事自顾自沉默着,眼里的情绪彼此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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