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冬末不知自己该气该怒,是难堪还是羞恼,只觉得刚才不盖被子躺在沙发上时被冻得僵了,麻木了的感觉和迟钝的神经反应全都回笼,恨不能一把抓住夏初把他的脖子捏住,从他脑袋里将他知晓的信息全都挤出来。
“谁准你给我打电话的?你混账!多管闲事!狗拿耗子!不知所云!”
她气怒之下,言语混乱,前后颠倒,那是什么风度也顾不得了,把夏初吓得退了两步。刚刚因为看到她平安而没有再冒的汗刷地又冒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叫:“冬末,你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对身体很不好,容易上火,又容易惊动别人,又吓人,又……”
他嘴笨舌拙,论到劝解安慰的本领,那是半点都没有。好在冬末一阵发作,积郁渐褪,怒气稍平,虽然余怒未消,但对着夏初那张单蠢的脸,却发不出火来了。
夏初等她火气小了,才小心翼翼地说:“冬末,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生活,也不是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只是真的……真的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很想和你说说话……”
冬末默然,夏初又道:“冬末,你如果真的讨厌我,我以后就都不打电话来烦你了。”
他说得宽宏大量,真像成熟懂事了似的,偏偏嘴角却弯了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的下垂弧度。
冬末不知不觉地握拳,微微侧退,似想防备,却又觉无谓,叹道:“你是不会打电话来,你会自己跑过来吧!”
夏初一脸“被你捉到辫子了”的表情,很惭愧很惭愧地低下头。冬末怒气未散,又被他丰富鲜活的表情逗得想笑,忍住了,问:“这大年三十的晚上,你哪里搭的车跑过来?总不至于又是走路吧?”
“没有没有……”夏初连忙摆手:“我是开了我侄儿的车来的,而且我本来在乐昌老家过年,离这里太远,要是走路才走不到的。”
乐昌……离这里有四百公里吧?大年夜里他这种温室里养大的人,竟敢孤身驱车奔波数百公里,仅是因为担心她,想见她一面,想确定她有没有事?
她怔了怔,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问我那么莫名其妙的事?”
“啊……嗯……呃……不止是这样的。”夏初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畏惧,又带着强制畏惧的勇敢,一副既怕死又撑英雄过来送死的神态,大声说,“冬末,春节快乐,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因为心虚而格外得大声,空荡荡的楼梯间竟有回音传来,连楼梯间已经熄灭的电灯,也因为回声的震荡而次第亮起,倒像是被恶势力欺负,不能不应和他的话似的。
夏初也没想到自己会嚷出这么大的声音来,看到冬末一副受惊捂耳朵躲避的样子,顿时傻了眼,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眉毛眼睛嘴角都像蔫了的草叶子似的往下耷拉,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十九章 可不可以抱抱你?(2)
冬末一时心里也分不清是想笑还是想生气,又或是无奈,“多亏现在是过年,特殊时刻,大家对各种噪音的容忍度都提高了不少,要不然凭你这一嗓子,我就得挨人骂。”
夏初垂头丧气,冬末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他微微偏侧的脸,轻声问:“夏初,你真的,都不知道怕吗?”
夏初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困惑地问:“冬末,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害怕?”
因为只有你怕了我,不再接近我,我才会觉得安全。冬末无语,夏初问完话后,却又回答她的话,“我也怕你的,我怕你不高兴,怕你生我的气。可是别的我不害怕。”
冬末吃惊地瞪大眼,失声问:“我像上次那样欺负你,你也不害怕?”
“当时有点怕的,你好凶……”夏初低头,眼眶有点泛红,看上去十分委屈。
冬末气歪了嘴,这么多年了,真被她出手教训过的人,不在少数,可一般人受过教训,直觉的反应都是绕开她走吧?也只有夏初这么一朵奇葩,被她恶意陷害成那个样子,竟然一面害怕,一面还敢摆出委屈的样子,大有向她讨公道,要求损害弥补的样子。
“知道我凶,你还敢来?”
夏初理直气壮地回答:“你虽然对我凶,可是你也对我好。”
冬末直翻白眼,如果她那样恶整,都还被他认为是对他好,那她只能承认他真的神经强韧到百毒不侵,能与不死小强媲美的程度。
“我没有对你好!”
“你有对我好。”夏初的脸色有些黯淡,“你不像我有些朋友和同学,骗我哄我欺负我,还背后讥笑我是傻子;你也不像小童姐姐她们那样,喜欢我,是喜欢逗着我玩。”
冬末没想到他心里其实竟也分得清一些世俗险恶,连小童她们那种不怀恶意的戏弄也看得出来,微微吃惊,回答:“骗你哄你欺负你,拿你当傻子逗着玩,我统统都有,你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夏初轻嚷,抬起头来,琉璃般的眼睛直视着她,“你哄我骗我欺负我,可那不是因为你当我是傻子,而是你讨厌我侵入了你的领地。”
不会吧,夏初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冬末错愕无比,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史前的猴子演化成了人猿,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初却不知道他给冬末带来的震慑,心情因为说到冬末对他好而轻松起来,眉眼弯弯,望着冬末,再次十分肯定地说:“冬末,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冬末直觉地抬手抚额,不敢再看他清澈的眼眸,喃道:“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
也不对,他根本都没吃过什么甜头吧,尽挨打了,怎么还是记不得痛?莫非天下真有这么神奇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让他全不知受伤为何物?
玄关这里空调的暖气送不过来,门口的寒风一吹,冬末打了个寒战,夏初立即注意到了,赶紧催促她,“冬末,你进去吧,别在门口吹风。”
冬末轻嗯一声,看见夏初退开两步,伸手替她关门,突然有股冲动,“等等。”
夏初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冬末迟疑一下才问:“那你呢?连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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