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狠狠将手中木刀掼在地上:“奶奶个熊的,没想到遇到这么个愣货。你们俩也别给老子笑,小心老子今儿晚上找你们去。”
那教习忙摆手道:“得,我嘴贱,我错了还不成嘛!不是我说你们从哪儿弄到这么一活宝啊?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下手可挺黑的。”
蒋子义指了指天上:“我哪知道上头从哪儿弄来一活宝,咱敢死营所有人里面身上没背案子的不超过十个,这小子算其中一个吧!
其他人不是将种子弟就是世家子弟,偏生这家伙是个穷酸书生。我要是知道这小子性子这么拧,打死我也不会这么戏弄他。
你们几个可别他的主意,老范头挺看重他的,要让他老人家知道你们打这小子主意,下回你们就别想让他治病了。”
几个教习纷纷笑道:“我脑子有毛病才把这样一个愣货弄到自己手下,别到时候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是被自己训练的兵给弄死了。得,我们今天的训练结束,你带着你的倔驴慢慢玩。”
蒋子义无可奈何的看着地上的陈华,好一会才抱起陈华朝营房方向走去。
他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两个人正看着这边。
营房内老范头像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一般早就准备好了黑乎乎的药膏,等蒋子义一进门,他就接过了陈华。
“吃下去。”一颗碧绿色的药丸到了蒋子义手中,范无咎十分冷淡的说了一句。
蒋子义一愣,二话不说直接把药丸给吞了。
“对付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书生,还因为用力过猛伤了肺腑,你走出去可千万别说你是我死字营出去的人。
伤了肺腑岔了气,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过了五十岁就会成为一个废人。
今日训练老夫十分满意,明日继续。
若是你明日依然是这般无能,这小旗官我看还是换一个人来当为好。”范无咎一边给陈华抹药膏一边轻描淡写的道。
如同老人喋喋不休絮叨的话语,进了蒋子义耳中却让这位在沙场上杀敌无数的悍将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敢死营的人出身不怎么样不假,身上背着人命债也不假,可不意味着他们是一群没有任何底线的人。
一般来说能够进死字营的人基本上都是还有些良知的,这良知有可能是对他们的父母,有可能是对他们的妻儿,也有可能是对他们的兄弟朋友。
总而言之,这帮能够从刽子手屠刀下面捡回来一条命的亡命徒,一个个都还有求活的理由。
所以,进了敢死营,经历过几次生死大战之后的人,那荣誉感比一般的军伍之人还要强三分。
越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越是在乎生死,特别是能不能死得其所。
蒋子义没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死字营三年混上了一个小旗官的位置,他很清楚老范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人家要他死,稍微动点手脚,整个乞活军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范无咎很快就把药膏涂满了陈华的伤患处,又给陈华喂了两颗药丸,这才直起身子用拳头捶了捶腰:“哎呦,年纪大了,身上的家伙式都不太好使了。你小子行事阴损,依你看,这小子可有调教的余地?”
虽不知范无咎为何有此一问,蒋子义还是老老实实道:“回范先生,这小子性格坚韧,而且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这样的人不是大奸大恶便是大慈大悲。
相处时日过短,依晚辈看,这小子乃可造之材,将来必定会成为一方栋梁。”
范无咎微微颔首:“算你说了句实话,不过还没有说到点子上。这小子是个读书人,能不能融入咱们这帮丘八的生活还两说。暂且给他些时日罢,若是他能融进来,让他给小六子当个磨刀石,也是不错的。”
当他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蒋子义脸色瞬间就变了。
范无咎口中的小六子名叫刑昭,手底下的人命乃是乞活军死字营最多的,这家伙算得上是范无咎的弟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人身上的器官。
整个死字营乃至整个乞活军只要有人听到刑昭的大名,一般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盖因这小子下手从来没有分寸,不管是袍泽兄弟还是敌人仇彘,他下手都一样。
这几年,光是蒋子义知道的,死在刑昭手中的袍泽,就不下二十人。
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部都是被虐杀。
范无咎的面子大,哪怕是刑昭杀了这么多人,惊动了督帅冉闵,也没有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摘掉。
最终是弄到了北狄那边去,让他攫取有用情报,没有两年时间不能回来。
范无咎好像知道他心里想的,微微一笑:“谁给谁当磨刀石还不一定呢!小六子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师弟,或许,会很高兴的。”
说完,老家伙背着手走了,留下蒋子义一个人站在陈华床边心绪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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