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五岁生日的冬天头一回骑上冰龙。
冰龙找到了她,当时她在雪原中搭建又一座城堡,一如既往孤孤单单。
她远远看着它飞来,待它降落便奔过去抱住——若你们还记得,就在之前的夏天,她刚刚偷听到爸爸和哈尔的谈话。
人和龙依偎良久,直到阿黛菈想起哈尔的做法,便伸出一只小手扯了扯冰龙的翅膀。冰龙扇了一下大翅膀,把它平铺在雪地上,让阿黛菈爬上来,搂住自己冰冷洁白的脖子。
有生以来第一遭,他俩一起飞翔。
国王的龙骑士有鞍具和鞭子,她一样也没有,有时那对大翅膀扇得太快,差点把她甩下去,而冰龙肌肤里的寒意渐渐透过衣衫,渗进她幼小的躯体,令她浑身僵硬。
但阿黛菈仍旧不怕。
他俩高飞过爸爸的农场,杰夫在下面好小好小,满脸惊恐,根本瞧不见她。
于是她笑了,笑声轻盈悦耳,又跟冬天的空气一样清脆明亮。
他俩高飞过十字路口的旅馆,百姓们挤在那里抬头观望。
他俩高飞过森林,遍野绿丛中点缀着片片银白,如此祥和静谧。
最后,他俩直飞上云霄,再也看不到大地。她似乎瞥见远方有另一条冰龙,但根本不及她的伙伴一半雄壮。
他俩飞了大半天,最后冰龙兜个大圈,盘旋下降,凭借刚硬的、闪光的翅膀滑翔。夜幕降临前,它把她放在彼此相遇的田野上。
爸爸在那里找到她时哭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勒得她透不过气。
阿黛菈一头雾水,更不明白爸爸回家后为何要打她。但她和杰夫都上床睡觉后,她听见爸爸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她床边。
“幸好你没碰上。”他说,“今天来了条冰龙,大家都吓坏了。爸爸以为它吃了你。”
阿黛菈在黑暗中笑了,但什么也没说。
那个冬天,她和冰龙又飞了四次,之后每个冬天也都会飞。
年复一年,她飞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多,冰龙也似乎越来越喜欢造访她家农场。
而冬天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冷。
融雪的时节越来越迟。
某些土地,也就是冰龙降落休息的地方,似乎从未真正解冻。
她六岁那年,村里的百姓忧心忡忡,派出一名信使去见国王。但没有回应。
“冰龙很难办啊。”哈尔当年夏天造访农场时说,“你知道,它们并非真正的龙,没法驾驭或驯服。故事里倒有很多人尝试过,但无一不是连同鞍具和鞭子一起冻成冰棍。听说有的人只不过碰了那玩意儿一下,就因为严重的冻伤被迫截去指头或手掌。它们真的很难办。”
“国王为啥不管?”爸爸质问。
“我们派过信使。若不把那畜生宰了或赶走,一两年后就连播种的时间也没了。”
哈尔苦笑,“国王的烦心事多着呢。你也知道,战况不利,敌人每个夏天都在蚕食我们的领土,他们的龙是我们的两倍。实话告诉你,约翰,前线情况很糟,指不定哪年我就回不来了。这种情势下,国王可调不出人手去追逐一条冰龙。”
他的笑容更加苦涩,“再说,我想没人杀得了那玩意儿。干脆还是让敌人把这个省全占去的好,让那条冰龙变成他们的麻烦吧。”
不,阿黛菈边听边想,不会的,无论哪个国王君临这片土地,那条冰龙都永远是她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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