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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这是什么号码呢?在当时,桂花所能看到的不外乎车牌号码,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肇事司机扔下车逃走的,车子在现场,很显然,这个号码跟车牌号无关。交警初步断定,车主没有作案时间,车子是肇事者偷来的。奇怪的是,桂花在人行道上,肇事者为何冲出铁栅护栏把桂花撞着的。这事太不可思议,春来隐隐有一种预感,尤其是三百六十九这个数字,桂花弥留之际的一丝恐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桂花突然离去,对春来的打击太大了。他万念俱灰,久郁不朗,甚至有一种宿命听天的想法,凡是跟他真情接触的女人都是不幸的。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偶然发生的事,总觉得又必然存在,存在于自己所看不到的暗流世界,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一刀,让你防不胜防,无法反抗。

假如桂花因他而死,那死的原因又是什么?他和桂花帮小伟戒毒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否则最危险的应该是他和小伟。桂花出事的当天晚上,春来破例给小伟的妈妈打过电话,这是他把小伟安排妥当以来打过的惟一电话,桂花不出事他永远不会给小伟妈妈打电话,任何一个小小的信息都可能给小伟招来杀身之祸。小伟的妈妈说,小伟身体很好,学习成绩很优秀,让春来放心。

春来虽然与狼共舞的时日不长,除了当过几天废旧回收站实则改装汽车倒卖走私汽车的“保管”,再也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更谈不上得罪人,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之前,他本打算等时机成熟,把房子一卖,和桂花一块躲到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穷乡僻壤,相扶相倚,恩恩爱爱,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永远脱离这令人恐惧、厌恶、痛恨的“主”。他本想给宝珠报仇,但他怕给桂花、父母、兄嫂带来无辜的伤害和不幸,只好暂且背弃当初的誓言,退出这场没有硝烟却比硝烟还毒的蝇营狗苟。宝珠是善良的,他相信宝珠在天之灵会原谅他的。如今桂花又殪,他怎么能逃避现实物我两忘呢?他必须弄清桂花的死因,否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他躺在桂花体香依存的床上,悲凉从四面八方蓦然袭来,躲在黑暗处对他冷笑。也不知过了多久,春来旧时一块开出租的好友来看他了。一阵嘘寒问暖,春来突然被一位朋友T恤衫上的几个大字号的数码所吸引,鲜红的368三个数字印在T恤衫背面,这与桂花所说的369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朋友告诉他,这是去年参加万人长跑运动会发的纪念品,服装厂赞助,T恤衫的数码是参寒人员的比寒号码。春来问号码比赛服是根据什么规律分发的。朋友说,哪有什么规律?因为业余爱好,谁愿意参加给谁一件,也不记名,现场发放,发完一万件为止。据说赞助这个运动会的服装厂老总贪污受贿进去了,所以才组织得如此简单,要不至少也得有个新闻报道什么的。有不少人为了得到一件T恤衫才去参加的,有一半以上的人还没跑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当时就是跑了一半打的回家的。春来问这位朋友,你对369这个号码有印象吗?朋友茫然摇头,突然又恍然大悟,记起来了,跑到郊外一片树林的时候,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一下子越过了我,因为他的号码跟我挨着,就给他开玩笑说,跑那么快干什么?按号码,你跑得再快名次也在我后面。那家伙理也不理,三蹿两蹦拐进一条林荫小道。我好奇地跟了一段,发现他跑到一个废旧回收站再也没有出来。

春来心里咯噔一下,急切地问,哪个废旧回收站?是不是在西山路北、东南角有一个高水塔的?朋友露出惊疑的神色,说,对呀,我领着一个建筑公司的朋友去那里卖废铁,你说怪不怪,人家贵贱不收,哪有拒之门外的买卖?

春来什么都明白了。如果369号确实是指T恤衫上的号码,那么桂花的死一定和周林有关。春来想办法拍到周林的照片,再找这位朋友辨认,这位朋友十分有把握地摇头否认。

不是周林,难道是方贵?他在暗中跟踪我?春来疑惑不解。

NO。36  红皮证书

周林把一个硬膜红皮证书递给春来,神秘莫测地笑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假文凭大学生当大官的报道吗?春来接过红皮证书,心不在焉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林不语,春来打开吃了一惊,里面是写着他姓名的假研究生学历证书。春来说,我只上过专科,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周林说,这是“主”的旨意,“主”说他年龄大了,错过了当官的好机会,在官场上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他有的是钱,但他不爱钱,他最初的理想不是当一个大老板,而是一个为老百姓办点实事的官儿,或为冤假错案伸张正义的律师。他给我讲,他父亲就是被官场害死的,死后还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骂牛鬼蛇神,从此他对莫须有的国人劣根怀有刻骨的仇恨。被钱吊着,他说这辈子白活了。总之,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培养一个“政客”,实现他信奉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社会哲学。这个政客必须出身贫贱、智商过高、能以胜任,他等了多年终于等来了你,这是你与他的缘分啊。

春来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找一个出身贫贱的人充当他政治舞台的角色呢?周林说,你有所不知,出身贫贱的“主”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政治生涯,政绩有口皆碑,因为出身贫贱,没有根深蒂固的背景关系,也没有打通关系的“经济基础”,很不得志。他身边下来“锻炼”的一个个有根基的官宦亲信,在他的政绩“辅助”下,跑马灯似的往上提,有的做了他顶头上司,反过来压制他,干好没有好,妒贤忌能啊!万般无奈下,他支边去了外地,支边是个苦差事,有头有脸的都不愿去,政府采取优惠政策,承诺支边回来晋升副县,支边期间拿两份工资。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也为了给他惟一的亲人奶奶筹钱看病,他狠狠心去了。他父母早亡,奶奶要饭把他养大,支边之前得了癌症,需要花很多钱做手术,他不去没办法啊。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奶奶因为错过了最佳手术阶段,他动身支边的前一天去世了。他是带着遗憾和愤恨离开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支边回来,当权者没有实现诺言,名义上是升了,却让他担任一个闲职。在信访办工作期间,他向上反映了很多群众的来信,都是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他上报的那些检举信绕开他又回到被检举者手里,结果可想而知了。多次碰壁,他对官场心灰意冷,受不了那种被权术充斥的官场尔虞我诈,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去处了。

这个时候,一封控告市委书记小舅子的材料寄到他手中,寄材料的人很可能不知他控告的人与市委书记有瓜葛,否则这样“证据确凿”的材料不会寄到市委书记可以左右的信访办。起初他想把这些材料偷偷转寄给更高一级的纪委,再三思考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深刻体会到,这是他偶然得知的,不知道的不知有多肮脏呢。在冰冷的思考中,他的心剧烈地颤抖。他很明白,但心里很不平衡,一下子为自己找到了归宿,追逐权力和金钱是当今官场最流行的两大快事,鱼和熊掌既然不能兼顾,那只好有所取舍了。他把材料复印一份自己留着,把控告材料交给了市委书记。当然,他做这件事是十分违心的,甚至到了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他还在考虑是否回去的问题,但是,最终他一狠心还是敲开了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在递材料的时候,他没忘了递交自己去招商办任职的申请。

申请很快批下来了。在招商办担任一把手期间,他办了一件本市至今还引为笑谈的“大事”。在他的招引和鼓动下,政府与外地巨商达成建高尔夫球场的协议,没想到的是,这位外地巨商利用合作关系,把地皮抵押给银行,携巨款逃之夭夭。当然他也得到二十万元的好处费。今非昔比,他有市委书记罩着,不但什么事没有,还谋了一个政府下属的经济实体美差,来到南方国度,实现他的“黄金梦”。没几年光景,原始资本积累完毕,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富翁,现在谁也不知他有多少钱,亿万富翁也说不准。他明白,再也没有公家的钱好挣了,是“权”帮他挣了大钱,金钱、权力自古以来就是一体。

春来并不相信,周林是在用自己为原型,杂取家乡政府官场中的“真实事件”,合成一个虚构人物“主”,放烟雾弹迷惑春来。诚如周林所说,这个“主”可能是周林,可能是一直未露面仅从传言中了解的方贵,也可能是家乡政府一位身居要职的官员,甚至有可能是曾去医院看望春来、把一万块“见义勇为”奖金亲手发给春来、给春来留下美好印象的那位“国字大脸”郑书记。

春来淡然一笑,问,这个“主”我见过吗?周林摆摆手,神情异常严肃地说,你忘了我告诉你的话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的,说与不说是个策略问题,更是一个规则问题,现在是潜规则时代嘛。春来说,“主”既然那么信任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一面呢?周林说,这一切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主”既然不让你见就有不见的理由,我的惟一信条是,忠诚“主”的意愿,大家都好吃饭,今后你我也不会经常见面了,“主”的旨意临时通知。

春来掂着假文凭档案和信件,说,凭这我能当官,这官也太好当了吧?周林说,文凭是假的,介绍信却是花几十万块钱买来的,绝对是真的,有了这封信谁还怀疑你的文凭和档案?甚至明知是假也没人戳穿的。春来愣怔半晌说,家乡的父老乡亲可都知我的老底啊。周林有些不耐烦地说,别说你还有大学学历,即使没有,当今社会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别把一些问题看得过于复杂,撑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古今中外,凡是成就伟大事业的人,都是想别人所不敢想的,做别人所不敢做的,都有起死回生惊世骇俗的本领,出奇制胜,都有超越他人之上的神来之笔。

春来有意试探周林,说,桂花一死,我什么心劲都没有了。周林目光一闪,眉宇一动,说,桂花的死,我心情十分悲痛。事情总有两重性,塞翁失马祸福相成,只要你走出感情的阴影,毫无牵挂地去干一番大事业,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呢。*元帅在武昌上中学时,已经接受革命思想的他,有个比他大一岁的早恋对象叫陆若冰,长得白皙娇艳,亭亭玉立。本来二人是老乡,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可*同学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就以笔代口,给人家写了若干比较露骨的情书,结果遭到了露骨的拒绝,陆若冰当时喜欢的是已经成家的*的堂兄哥林育南。2006年江西人民出版社的《红*书》中有三封是林育南给陆若冰的。此事对彪哥的感情伤害比较大,但可能对*军事思想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刺激意义。*军事思想的核心就是绝对周密的部署,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能发起总攻,而一旦发起总攻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穷追猛打直到把敌人打垮。可见失恋不得对于男人的成长是颇有正面价值的。

春来很吃惊于周林的学识之广,听他高谈阔论,大学教授史学家也不过如此。春来说,你爱看有关伟人的著作呀?周林拍拍春来的肩膀说,我知道“主”为什么培养你当官,你的悟性很高,反应敏锐,这是默契,这是心领神会,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的人教也教不会,有的人不教自然会,后者一不小心就成了伟人,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就是因为有一个不一般的大脑。

春来不再说什么,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浑身充盈着一股英雄气概,将计就计吧,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身在官场心在民,只要一心想着为老百姓干好事,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所谓。

NO。37  秘书

根据周林的交代,春来每到一处先把介绍信递过去。眨巴眼的工夫,高高在上带理不搭的公务员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目光热烈了,形神萎缩了,说话亲和了,填了一些表格,回答了一些问题,让春来耐心等待研究结果。

春来去了娘娘湖畔。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往事如烟,仿佛又见当年田雪漫步湖边的窈窕身影。在南方的日子,春来疲于应付复杂的黑色生存之境,无暇顾及思念和回忆。如今回到曾经和田雪相爱的故地,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游离出冰冷的躯壳,反反复复永不停歇地在这个城市上空飞翔寻觅,我的田雪在哪里,你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春来回家看望父母,面对乡亲们的热情问候,他只能按照周林的编排,说这两年读研究生去了,有可能在家乡政府部门工作,正在等待研究结果。乡人历来对有出息的人心怀敬仰,他们看重的只是“升官发财”的显赫,很少有人问及形成这一结果的过程。说到政府部门,他们知道的还真不少,甚至都能说上“形象工程”、“包二奶”、“没有不回扣的项目”、“一顿饭一头牛”、“这个世界没真事”等一些有关的人和事;谈起贪官污吏,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最终却又被“南里北里去做官,都是为了吃和穿”、“叫你当你也贪”、“不贪的受排挤当不上”“爹的英雄儿好汉”、“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等一些无可奈何的话所结尾,所安然宿命,自我否定了自己的思想和观点,一切又回到原来的出发点。

听说春来要当官,村人挨家挨户宴请送行,面对如此厚道而又无法回绝的乡亲,春来感慨万千。他无法表达此时复杂的心情,只在心里千百遍念叨,今天我欠你们的,以后我一定加倍偿还,绝不辜负乡亲们的希望。

就那一亩三分地,去种子去肥料去费用一年到头落不了几个钱,遇到红白喜事就拉账,一拉几年才还上。山地更不用说了,一亩地一年的收成还不抵政府公务员两个月的工资。差别这么大,农民不是没有怨言,而是不知怨言发在哪儿、朝谁发,看那些弃农经商衣锦还乡的本村人,更多的是怨自己没本事。春来每到一家,都要带上烟酒礼品,他心中有一杆称,买礼品花的钱大大超过宴请的费用,绝不能亏了乡亲们。喝了酒的乡亲们也是非常豪情的,拍拍桌子骂两声,骂先富的人为富不仁,借个三十五十的钱都不给;骂贪官污吏爹多娘多钱多女人多,恨不得拉过来一刀把他们捅了。乡人以骂聊以*,真叫他们去告官,却又没那个勇气和激情。也许压抑久了,便没了阳刚和弹性,用时间消磨了一些宝贵的东西,只剩下麻木和惰性了。

诸多的感触使春来更加增强了“为官”的信念,事在人为,只要我一心装着最底层劳动人民,做任何事都要向着他们,自己把自己看成为正义而“潜水”的地下工作者,身在官场心在民,宁为善死,不为恶苟,这也不正是一种英雄气概吗?自此,春来有一种脱胎换骨之感,英雄的意识突然间自觉自醒起来。自从把自己交给了“主”,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还怕那些黑暗中的魔鬼吗?不过,之前那种伤心透顶的无所畏惧是无奈的被动的,而今他却是从所未有的清醒和自觉,骨子里有一种坚硬的东西,任何力量都挫败不了他,他把英雄的气概纳入到骨髓里了。

一个电话打来,让他到市委办公楼报到。春来想问点什么,对方只简单说,跟着市委书记当秘书。春来知道那封介绍信起作用了。当初大学毕业如果有这样一份介绍信,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

郑书记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四四方方的国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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