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面膛的汉子道:“不过吃顿便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眯缝眼的汉子瞪大了眼珠道:“大惊小怪?不过寻常的一顿饭,就吃掉了二十两银子,你说该不该大惊小怪。”
红面膛的汉子呆了呆,小声道:“比起我们的一顿饭,这实在是太多了。这帮商人真他奶奶的有钱。”
年长的汉子听言,道:“嗯,八成是姓冯的太有钱了,没处使,所以随随便便请人吃顿饭,就要花那许多。”
眯缝眼的汉子道:“原说那些有钱人请客吃饭,别说二十两,就是一顿饭吃掉几百两也是有的,但行里押这趟货,酬劳只有五、六十两,可姓冯的请我们行主吃一顿饭就花了二十两。比较而言,可就有些蹊跷了。”
年长的汉子微作思考状,道:“被你这么一说,是有些怪。不过,兴许姓冯的家里刚生了儿子,又或是纳了房小老婆,人逢喜事的话,请客吃饭总要大方些。”
眯缝眼的汉子摇头道:“哪这么简单。你没瞧见孙爷和姬少爷都出来押货了吗?”
另二人互望了望,大眼瞪小眼,都没弄明白个所以然来。
眯缝眼的汉子道:“这事不简单,我不信姓冯的这趟货会只赚几百两。”
他还待再讲下去,却被元幸不耐烦地打断了,道:“这趟货容易是好事,我们一文不花,能赚五十两,就已是爽死了,还管人家赚多少钱干嘛?”
此时,姬连城走到他们桌边,道:“别嚼舌根了,吃饱了就出去,换别的兄弟进来吃。”
四人发觉被二掌柜听了去,忙不迭应下,匆忙跑出门外。
姬连城心中暗笑:五十两?你们哪里知道,冯承钦这趟货的押运费,可是五百两银子。
韩若壁慢慢从长凳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冲黄芩道:“炉火太旺,喝的酒又呛,这会儿烧着了一样燥得慌,就想到外面走一遭,好凉快一下。你呢?”
黄芩吃下最后一块羊肉,也站起身,都没抬眼瞧他,道:“你自凉快你的去,我要睡了。”
二人一个朝前门,一个向后门而去。
韩若壁来到门口,正要挑帘,却见棉帘一掀,携着股子冷风,进来一个鹰鼻深目的老者,和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人。
这二人目光犀利,均是面挟严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韩若壁不禁停下脚步,留意来人。
二人被他不知趣地堵在了入口处,不免面露厌容。
韩若壁冲二人点了点头,友善一笑,以表歉意。
老者视若无睹,中年人则冷冷回瞪了他一眼。
韩若壁又耸了耸肩,侧身让过,方便二人往屋子中间去。
这二人进到屋内,也不说话,先以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挑了个空桌坐下,相对吃了起来。
韩若壁发现,他们的穿着、打扮,分明是‘威武行’的打手,可举止、神情又不似其他打手。其他打手轮流进来吃饭时,总要凑在一起,相互说说话,或稍稍打个招呼,可这二人根本不理睬旁人,只管独坐一桌吃自己的。
韩若壁瞧够了,手掀棉帘,一边迈步出去,一边心道:‘威武行’这趟货,真正有意思。
第4回:满腹狐疑难免几番揣想,和盘托出换得一度联袂
姬连城夫妇入住的单间,门窗紧闭,烛火昏暗,壁炉散发出的热量烘烤空气,温热干燥,使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迷茫。
姬连城脱下最外层的厚重棉衣,顺手放在一张破旧的桌上。跟着,他一屁股坐上土床,长长地舒了口气,向后瘫软地仰倒了下去,口中轻声嗟叹道:“好……舒……服……。”
长途押货,身体劳苦不说,精神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任是再强悍的汉子也有疲惫的时候,眼前这一路万里奔波,又有几人能丝毫不松地硬抗下来?是以,途中一旦有机会,姬连城都会令自己尽快放松,好生歇息,以期在最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细心的姚兰芝默默拾起丈夫的外衣,借着残烛的光亮,靠近壁炉挑架起来,以烤去水气,拢些温暖。
她想,这样一来,明早穿上身时必能舒坦许多。
片刻后,姬连城坐起,催促姚兰芝就寝,道:“夜里要出去巡查,快些歇下,也好多睡一会儿。”
姚兰芝应了声,吹熄烛火,和他躺至一处。
黑暗中,她怎么也睡不着,惴惴不安地小声道:“不知为何,这趟货,我总觉有些不放心。”
姬连城宽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走一趟就挣得五百两,怕是自‘威武行’创建以来,从没有过的好买卖呢。”
姚兰芝道:“冯承钦对外宣称运的是一千匹布,一千匹绢,可我们知道,实际上,布、绢各只有五百匹,其余的都是暗货。我不放心的正是那些暗货。”
姬连城道:“你怕盗匪盯上?”
姚兰芝理了理纷乱的心绪,也不能确定到底怕的什么。也许只是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令她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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