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手腕上乌漆漆对准我咽喉的袖箭,立刻高声质询:“陈将军!下官的性命本来在你手里,却不知你堂堂一军主将,现在是受伏念军师摆布,还是在受燕王摆布?”
陈显眼睛却只玩味地盯着江原,似乎根本没将我的话听进耳里。正想再说几句,就看见江原手腕转动。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手了!我却只能干瞪着眼看自己被射中。
真是混账,不等陈显心思转开再动手,他也聋了不成!心里刚骂一句,就见那箭头挟着劲风闪电般向我面门扑来。我略吃一惊,立刻反射般向旁边躲了几寸,还不确定躲没躲过,倒听见“叮”的一声悦耳脆响。
袖箭被陈显的钢刀挡住,接着“啪”地落地,我低头看地上那枚短短的黑箭,心想假如被钉在脸上不知有多难看。抬头看见江原依旧沉静的脸,忽然冲他发怒:“江原,你真敢!信不信小爷撂挑子不干了?”
江原没看我也没回答,若无其事收回平伸的手臂,抬袖角蹭了蹭嘴,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抹平似的。
陈显也收回自己的精钢斫刀,笑道:“燕王真是决断,眼见特使受折磨,干脆帮他痛快了结,也免得落入敌手。本将军素来爱才,帐下的小白脸却没有燕王的多,真不忍心看他如此断送性命。”
江原冷冷道:“陈将军见谅,这却没得商量了,我魏国从不放一个朝臣携本国机密转投外国。他要么安然回去,要么就死!”
陈显哼笑道:“燕王肆意放话,是否还记得这是本将军的行辕?你有没有命回去,我看也难说的很!”
江原神色立转,配合地一笑:“自然记得,好在本王处置的都是本国内务,并没有越矩之处,处理完再与将军对决也不晚。倒是贵军师似乎把将军和你手下将士都当了瓜怂,将军如今要当他什么?”他突然冒出一句秦地俚语,令在场的赵国兵士都黑了脸,投向庄斐云的目光更加充满怀疑,真是比用官话调侃更见效果。
庄斐云一脸沉寂,眼神中却有些警惕,他虽然可以调动军队,却是在依托于陈显的前提下,现在这情况却很难把握了。
片刻,陈显大笑,眼缝中却有一丝精光闪过:“如燕王所言,这是我军内政,不劳过问。虽然军师不听调令擅自行动,却也给本将军带来了大好机会。要不是军师对本将军说起燕王那点养小白脸的嗜好,提议我扣下特使,等候你精兵来救,又怎么有这难得的相遇?”他霍然将目光看向庄斐云,慢慢道,“既然目标一致,本将军自然愿意与之同进退,功过留待以后再算,是不是?温都史那·伏念军师?”
庄斐云面容稍缓,目中重新放出寒意,正色道:“下官血仇在身,隐姓埋名多年,并非有意瞒过将军。报仇之后,听凭将军处置。”
陈显放声笑道:“既然如此,军师还犹豫什么?趁此机会,砍下江原的头颅,喂饱你的胡刀!”
江原冷淡地一笑:“陈将军,多亏你提醒,否则本王还真的纳闷陈将军因何一再拿本王调侃。原来是贵军师不但颠倒是非,还喜欢造谣,为了本王的名声,恐怕要先替你处置了。”
陈显放声笑道:“燕王有本事便尽管问罪!”说着撮口为哨,尖利地吹响了整个行辕地带。
实际上,不等哨响便有护卫动手了,燕骑士不甘落后,也早早与挡在周围的护卫缠斗在一起。庄斐云眸子瞬间像蒙上了一层冰霜,森冷的气息又回到身上。他此刻不再如提起梁兰溪那时激动,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似乎只想着怎样杀死眼前的仇人。心无旁骛之时,胡刀劈砍回旋,一招一式施展开来,竟是出奇的凌厉阴狠。
我本来对江原没有太大担心,他武功不低,又从来以沉稳见长,完全可以对付一般高手。这次攻入陈显中军,以他的周密,必然做了不少准备,后面的援军应不止一批。就算目前还未攻来,凭着江原与燕骑士的能力,要等到救援绝对不成问题。然而几个回合看下来,我竟是不自觉地有点暗暗心惊了。
庄斐云虽然不是武功绝顶,却已经练到一般高手的水平,更胜在使用胡刀。胡人的刀法从西域传来,招式本就诡异非常,又加上庄斐云怀着仇恨多年习练,如今一朝爆发,威力又增添了几成。胡刀不但善砍,削、刺、勾都不在话下,江原的龙鳞剑虽是宝剑,所长只是刺、削,比起胡刀毕竟失之沉稳,招式便被压制着发挥不出来。周围弓箭手虽然因为混战不好开弓,多数都在观望,却也有不少丢掉弓箭直接拿刀砍进来的混蛋。再加上陈显原先的二十多名护卫不时腾出手来砍上一刀,江原更是相形见绌,应付得有些勉强,却也只有硬撑着。
陈显还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他偶然不小心向我看了一眼,惊讶道:“啧啧,特使的血竟然止住了?”
我很鄙视地看他:“将军还要再给下官来一下?”
他大笑:“燕王看着不疼,本将军倒疼啊!特使以后就在我北赵从军如何?本将军决不亏待你,流的血本将军给你补回来!”他歪过身子,单手支在旗杆上,笑眯眯道,“等江原的首级落地,我立刻给你松绑,任命你为军师。”
我翻白眼:“你的伏念军师呢?”
陈显冷笑着看一眼对面:“四处投奔,只为一己私心的人,你觉得本将军还能留着他么?”
我不由发笑:“假若本官毫无节操地归降将军,是否也要迟早落得这种下场?”
“你呢,起码忠人之事,本将军这般对你,你都没有主动变节。所以我才许诺在江原人头落地之后收你。”
“下官资质平平,真不知将军看中下官哪一点?”
“你不知道?”陈显又一次故作惊讶,在觉得自己有把握胜利的时候,他似乎总是有闲心逗来逗去,“特使将本将军骗出城已经不易,还让本将军在得知真相之后更不舍得杀,这是不是你的本事?”
我点头:“原来如此,那还要拜贵军师所赐了,他看出下官用意,却没有说破。”
“所以他该死!”
“江原的作为也令下官心寒,我若是现在就变节呢?”
“哈哈,你就是现在想,本将军也不敢收啊!”
这个陈显,竟能如此谨慎。我眯起眼看他:“原来陈将军也有不敢的事?”
陈显鼻子里哼笑:“不敢不是害怕,懂了?”
“将军只跟下官闲聊,也是因为不敢?”
陈显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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