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履破烂,但却有一把镶玛瑙的腰刀,随手一掷,就是马蹄金,还打听白狼镇里人尽皆知的傻问题,不是慕容迦叶,更是何人?”
慕容迦叶眉端一动,被瓷片割伤的手握紧刀鞘,指节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她双腿蓄力,已经准备近身搏斗:“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慕容小姐,稍安勿躁,不要急着拔刀嘛,”那人眼光毒辣敏锐,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动作,“你刚才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会背叛,我自然不是只图那一点赏金,都是铜臭味儿,太庸俗啦!”
慕容迦叶朝他的脸面狠狠啐了一口:“呸!什么来头,一并说明白,老娘心情不好,没空和你卖关子。”
那人笑着,堪堪一闪身子,仍是按兵不动:“慕容小姐,鄙人不才,但可是个怜香惜玉之人,若想对你动粗,大可以在脚店里把你拿下。”
慕容迦叶想起舅舅曾经对她说的话:“别唬人了,江湖规矩,那脚店里不允许室内打斗,酒水更做不了手脚。”
那人泰然地盘着手里的核桃仁,寂静的街面只有核桃摩擦相撞的钻心声响:“挺懂规矩,我看你还是有三分聪明的。”
慕容迦叶四顾,那几个随他追出来的人个个扛着长刀,留着连鬓浓须,凶神恶煞:“你追我出来,又在这儿拖着耗着,到底想等什么?”
那人呵呵一笑:“十分聪明。”
慕容迦叶却看出了这些人的破绽,那些人面沉如水,凌厉的眉峰向上微挑,桀骜如一只初出茅庐的小豹子:“说句自负的话,若我想鱼死网破,你们几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人:“嗳,早听说慕容二小姐的箭术和刀法天下一绝,惊为天人了。”
过路的人波澜不惊地走过,几度险些和慕容迦叶擦肩,这种规模的械斗厮杀,在久居白狼镇的人们看来,太过司空见惯,盘根错节的各国势力、五花八门的江湖组织常常为了利益党同伐异,因而血溅当场乃至于曝尸街头的惨案实在是常事。
对于白狼镇的大街,有时是人行路,有时也是杀人场。
远处,銮铃作响,两匹大宛马拉着一匹华贵马车走来,车驾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那男人一身狐裘,儒雅恭谦,眉目之间,和那个醉醺醺的家伙有些相似:“幸会,慕容小姐。”
慕容迦叶仍然如堕五里雾中。
“耶宁,行啦,别吓唬远道而来的贵客,等我回去和你算账,”那男人说话温和有力,一笑如春温。“这些人都是我家豢养的打手,不要怕,都是些膘肥体壮的草包罢了,今日犬子给我报信,说似乎看见慕容小姐现身,我叫他千万拖住你,这才从幽州府匆匆赶来请你不要见怪。”
慕容迦叶松了一口气,收刀入鞘,将受伤的手笼在袖中:“你是何人,所为何事,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慕容小姐,在下大宛郁成城商人安须靡,这是我的儿子耶宁。”
他自己介绍得不露声色,没有半点骄傲,可慕容迦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一号人物,他是西夜王的表弟,因为向嵬然贩卖葡萄酒和汗血宝马,赚得盆满钵满,和敕勒贵族交好。
安耶宁拱手道:“慕容小姐,多有得罪,”他仿佛猜中了慕容迦叶心中的顾虑:“放心吧,你舅舅怎么也追不到这么远,他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能在嵬然全境下了悬赏榜就已经是不易了。”
安须靡脸上一团和气,说话也是低声细语:“我今天之所以来拦住你,是想告诉你,这白狼镇里有许多西凉人,你是慕容敦如的女儿,很多江湖势力盯着你的动向,你出来这么久,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慕容迦叶警惕之心犹存,漠然道:“不劳安先生费心。”
安须靡:“你舅舅给你父亲去信,告诉他一切,令他派人帮助寻找你,你猜他怎么回?”
慕容迦叶昂头白了他们父子一眼,缄口无言。
“慕容大将军回信说,忤逆之女,丢尽两族颜面,死不足惜,大可任她自生自灭,兄当助吾妻抚养好第三子摩罗,才是要务。”
那些话语字字剜心,出自所敬爱的父亲之手,慕容迦叶欲哭无泪,故作镇静地反驳:“胡言乱语,这是我的家事,你怎么知道?”
安须靡笑说:“这些信件由我家的信差骑汗血宝马护送,内容,我自然是偷偷看过。”
慕容迦叶的信念崩塌殆尽,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自然希望和慕容小姐做个交易,”安须靡躬身行礼,诚恳道,“希望慕容小姐赏光,到寒舍一聚。”
慕容迦叶心如死灰,收刀入鞘,缓缓上了安须靡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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