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漓心里暗嗤了声:骗人!
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关漓也不再追问,扭头望向路两旁的稻田。
晨间的风夹着几丝微凉,田里已经有摸黑早起的农人在劳作了。
麦苗将熟,穗儿弯弯的,昨日下过大雨,田里积了不少雨水,远远瞧去,水汪汪的,仿佛一大片水池。
约莫是怕作物被水淹死,农人们脊背压成弯弓,不停地毁着水瓢,一瓢一瓢地往桶里舀水,集满了木桶,再一步一个脚印,挑着桶倒去河里……
关漓不禁轻喃出声,有些替农人发愁:
“这样舀水,得舀到何年何月,这么多户人家,没有一户有搅水车的么?”
“搅水车?”话被沈冬七听见了,他替孩子掖了掖挡风被,低声反驳:
“田连着田,四处是水,田中央没法挖沟渠引水,谁愿意让搅水车的水流过自家的田?”
且现在是雨季,那些农人今日舀干水,明日雨又灌满了田,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最近几年雨水邪乎得很,”他眯眼眺望远处升起的朝阳,火球似的,把四周全染红了:
“雨季降雨格外多,旱季不见一滴雨。福县、泉县等好几个航运要塞县,作物被淹死了,河水泛滥,连货船也轻易不敢再下水;北方的不少地方,却又饱受干旱之苦……”
关漓听他打开了话匣子,边抬脚避开路上的坑洼,边追问道:
“既是这样,那官府有没有在雨季筑水库储水,旱季放水灌溉呢?”
她前世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提起这方面,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留意。
“怎么没有?只是收效甚微罢了。”沈冬七低头,目光炯炯落到她侧脸上,问: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莫非你还懂得治水治旱的门道?”
关漓立马摇头,全神贯注盯着脚下湿滑的土路:
“我随口问问罢了。”
朝阳勾住树梢,慢慢往上爬,气温也逐渐上升。
路旁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雕了清河县三字、
两人过了界碑,行人便多了起来。
沈冬七低声提醒她:
“留心着些,若是遇到不妥,你我分开逃,天黑后石碑处碰面。”
关漓郑重点头,神色也不禁添了些紧张,暗中警惕起街道前后的动静。
她们穿过拥挤的嘈杂的早集,问了路,很快就找到了药铺。
大清早的,药铺才开门,门口就已经站了不少等抓药看病的人。
关漓目光从人缝中朝药铺里望,就见一个年长的老妇坐在桌前,被许多人围着。
那位约莫就是大夫了。
她低头看向沈冬七怀里的孩子,烧得双颊通红,唇也似滴了血般。
她跺了跺脚,忍不住低声问:
“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排得到我们?”
沈冬七将孩子递还给她,“别走开,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跛着脚步,艰难挤开人群,进了药铺里。
关漓在门外紧急等待,不时望一望铺内,又扭头望一望排成长龙的队伍。
倏地,她瞥见街上有几道身影,腰间挂着弓箭……
关漓瞳孔骤然微缩,齿关咬住舌尖,眼泪立即飙了出来:
“求求了,我孩子发着高烧,人快不行了,求求大伙儿让个道!”
她一边哭着,一边抱着孩子,用力拨开面前的人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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