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退款事件之后第三天,大磕山铁矿发生了大事。
僮艼令人挖出了数吨煤炭之后,急不可耐地命矿主唐历装炉炼铁。铁水倒是炼出来了,可是铁匠们验铁之后,唐历和商人们都傻眼了:那铁块脆得像渣,根本不能用来打造工具。
“唐矿主,你这铁不行,马上给我们退款。”当商人们看清眼前的事实之后,猛然醒悟过来,一下子将矿主唐历团团围住。
唐历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亲自验证了几块,无一不是铁渣。
“果然如袁先生所说,这煤炭根本不能炼铁!”商人们想到袁雄的警告,说道,“早听他的话就好了。”
“你们是说,这煤炭不行?”唐历听了商人的话,急忙追问。
“没错,当初我们跟新港铁矿退款时,袁先生就告诫过我们。”为首一名大商人陶易说道。
唐历彻底绝望了,新港那群小鬼,能轻易找到铁矿,未必不能在春谷找到煤矿。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春谷山中的煤矿不能炼铁,所以才跑到石城去挖煤。
可是,如今到手上亿货款,谁愿意说退就退啊,唐历对大家说道:“各位放心,我们已经在石城那边勘探煤矿了,很快就能挖到跟新港一样的煤炭来炼铁,大家稍候数日便可。”
陶易道:“唐矿主,你们在那边已经挖了十来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挖到煤炭,我们现在急需进货,请立刻给我们退款。”
陶易是宛陵陶氏族人,他这次进货,就是准备发往徐州给陶谦。陶谦那边军务紧急,等不得,他这次贪便宜耽搁了几日,早已心急如焚。
“对对,马上给我们退款。”数十名商人纷纷跟随起哄。
唐历虽然是矿主,但是僮艼才是矿山真正幕后老板,他不敢做主,只好答道:“各位,等我回去跟东家商量之后,明日一定给各位答复。”
“商量什么?”有商人喊道,“这有什么可商量的,没有货就退款,天经地义。”
“对,人家新港那里,说退就退,”另一名商人喊道,“上次我都已经提货了,准备发船,听说这边要出铁,我提出退货,人家二话不说就给退,你这里推三阻四,一定想要赖账。”
这些商人死活不敢放唐历回去,他们每人少则一两百金,多则五六百金的货款全在这里,万一唐历趁夜跑路了,大家可就倾家荡产了。
过去他们之所以信任新港,是因为新港能正常出铁,新港铁矿价值远远高于这一亿多钱,他们没有逃跑的动机。可是这边拿了上亿货款,却一块铁都炼不出来,谁敢放心啊。
“请各位谅解,”唐历高声喊道,“钱都是东家的,我说退不退都没有用。明天一定给大家一个答复,各位只需稍等一晚。”
陶易道:“你的东家是谁,我们现在就找他去。”这些大商人都是来自外县,自然不知道大磕山铁矿和僮艼的关系。即使有些人已经猜出是僮艼,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挑明。
“东家是谁,恕不便奉告。”唐历知道大磕山铁矿是僮艼从新港那群少年手里夺来的,如果曝光了东家,就等于曝光了僮艼强抢铁矿的事实。
“不行,不答应退款,今天唐矿主莫想走出矿山一步!”众人纷纷起哄,他们带来的随从、镖师,已经把大磕山冶炼坊围得水泄不通。
大磕山矿工原有近两千人,后来久久没能炼出铁水,裁员不少,如今剩下不足千人。而这四五十名商人所带上的随从、镖师总计不低于两千人,双方在大磕山矿场内对峙,眼看就是一场矿山大血拼了。
好在商人们终究比较理性,最终陶易控制了场面,派人去报官处理。县长董迁听说大磕山快要发生火拼了,跟县尉潘将、功曹史领铁官僮艼带上数百县兵急急赶到大磕山。
僮艼亲自观看铁匠验证那些铁块,脸上一下青一下绿。
当初僮艼夺得大磕山铁矿后,本以为能独享春谷铁矿的利益,不料袁耀等人马上又找到一处铁矿。自己利用铁官身份盗取了冶炼技术,本以为至少可以跟袁耀共同挣钱,却不料袁耀又找到石城煤炭来冶炼,让他用木炭烧出来的铁无人问津。如今自己好不容易也挖到煤矿,却发现又是一番白费功夫,僮艼越想越怒。
尽管如此,面对商人群情汹涌,僮艼怎敢耍赖,这些都不是市井小商人,他们背后都有各种各样势力。
只是那些货款大半是用金饼和银饼支付的,大多搬到僮艼府上了,唐历府上剩下部分支付用工成本的铜钱,远远不够退款,又不能把商人拉到僮府退款。
“诸位,如今天色将晚,大家先回去,明天一定命唐矿主给诸位退款。”僮艼只好当面向大家承诺。
“为何天晚就不能退款?唐矿主也把资金放在县府仓库吗?”陶易问道,“即便如此,今天能退多少先退多少,其余明日再退便可。”
僮艼和唐历越是想要拖延退款时间,商人们越是担心夜长梦多,当初他们跟新港退款,人家二话不说立刻就退。如今看大磕山这样子,很像要赖账的意思,谁敢轻易放他走,众人再次情绪激动,跟着起哄要求立刻退款。
县长董迁知道大磕山跟僮艼有关,他也了解僮艼很贪婪,怕他真想赖账,不敢帮他承诺,以免引火烧身,只好对陶易说道:“陶先生,唐矿主的钱没有放在县府金曹。”
见县长、县尉不敢出面帮助承诺,安抚众意,僮艼心中暗骂王八蛋,嘴上只得说道:“既然唐矿主没有把资金放在县府,那就让他连夜给大家退款吧。”
僮艼说完,给身边一名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趁乱挤出人群,先快马返回县城,从僮府把那些金银全部搬到唐历府中,僮艼和县长、县尉随后带领众人一齐返城办理手续。
陶易因为是第一个给大磕山交钱的人,他知道自己也将是第一个取回货款的人。为了尽快跟新港进货,他派人到新港请袁雄到县金曹办理转账手续。
商人们在唐历府中办理退款到半夜,又到县府金曹跟袁雄办理交款到后半夜。由于涉及资金庞大,加上众人争先恐后,县府担心出现骚乱,派兵维持秩序整整一夜,搞得鸡飞狗跳,天快亮时才把所有事情办完。
陶易第一个取回了货款,并第一个转入金曹府库的新港账户上。正好这几天新港堆积了大量新铁,陶易高高兴兴返回新港装船,准备连夜出发。
陶易刚到新港,被告知新港东家袁光公子想要和他面谈。
新港铁矿由几名世家子弟开发,陶易是知道的,但是除了矿主蒋干,其他公子一般不直接跟商人打交道,这也是这个时代世家子弟不直接经商的商场潜规则。因此陶易听说新港东家要见他,觉得有些奇怪。
袁耀当然并不在乎大汉的商业规则,他之所以不直接接触商人,只不过是不想被琐事缠身,留下充足的时间从事别人无法取代的工作而已。假如当初他自己注册了商籍,他同样会把具体工作交给别人来做,难不成他自己让生意搞得焦头烂额,派蒋干去研究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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