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条马路上便跑着一辆一辆的东董央型大卡车,车上装的不是条石就是河沙,这些重型卡车日以继夜地在工地上奔跑,那里正在建一座27层的高楼。
这一天是清晨之后的八点左右,周渝生一个人胳膊下夹着包在工地上行走。鸟声传得很远,也很愉悦,还有回声。周渝生站在靶场对面的坡地上,清楚地看到建设厂技工学校的墙上写着:“做四有新人,走强国之路。”在工地上转来转去的那个人是周渝生,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着这个女人周渝生了。突然,周渝生踩着了一株小小的黄花菜,准确地说是一棵开着小黄花的草本植物。周渝生惊讶异常,一个老头的庄稼地里竟然开着这样的小黄花。老头的一挑粪桶放在路边,一只粉色的蜻蜓在庄稼地里萦绕。老头挖了土,又在地里用粪瓢浇地,浇地时听得到粪水落到土里的滋滋声,像一首唐诗。清早的阳光把老头弄得花花绿绿的可笑。这株小小的黄花,在周渝生的脚底被踩扁了,周渝生立即抽身而退,现在不是处处都在保护周渝生的的家园吗,怎么能够踩死一株活生生的小黄花呢!这时侯,周渝生才发现小黄花的根茎已经流出了汁液,花叶趴倒在草丛里。
第二天清晨,周渝生看见这株小黄花活转来了,阳光抹着它粉黄的花芯,迎风摇曳的同时点缀着美丽。老英雄又在地里劳动。据老英雄讲,他参加过志愿军,曾经跟黄继光一个连队。周渝生当即对老头说道,老英雄不要乱说哟!老头急了,谁乱说,这是上了书的哟!怎么是乱说呢!黄继光堵机枪眼,你在干啥?周渝生问老英雄。他说,周渝生在干啥?周渝生在坑道口里等着冲锋啊!你看看,老英雄把一条腿捞起来给周渝生看他的伤,果然是弹片嵌入后的伤痕。然后,老英雄长长地一声高声吼叫,儿啊,你不孝啊!周渝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震住了。周渝生以为老英雄在家里受了家人的气,到这块自留地来发泻。过了一会,周渝生听出来了,老英雄唱的是《九纹龙史进》中史进拜辞老母的一场戏。背景已不可考,大概是史进的老母觉得儿子这么一走,没有人养老送终。周渝生听到后来听出点味来了。这是一出正宗的川戏,是周渝生的的先人为今天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埋下的伏笔。就是这一句悲怆的唱词久久地在绿地里回荡,引来天上鸟儿的一片和声。
也就是这天晚上,周渝生的家里一个房屋开发商来访,开发商身后跟着的就是队长。队长胳膊下夹着包。周渝生不是,周渝生从部队回来就没有进过企业。周渝生出来干啥呢?周渝生给两位客人倒上热茶,问周渝生。周渝生的老板回过头来笑笑,周渝生,你说说?想干点啥?周渝生憨厚地说,找钱啊!这话让当过兵的老板听来很不高兴,周渝生你还要多学习哟,啷个一来就想找钱啰!我还没有看到钱在哪里哟,兄弟。
周渝生羞涩地笑。
老板拿出一本推荐给周渝生看。老板是从一个包里取出来的,是一本已经出版的书《两个文明的冲突》,挺哲学的哈!老板对周渝生说。
然后,周渝生把书还给队长,队长接了过去。周渝生见队长在专心致志地阅读,其神情好似少年时代的周渝生在看字书《两个文明的冲突》。这书队长肯定是看不懂的。队长也没有装懂,果然在第一时间将书还给了老板。周渝生问,啥子叫两个《文明的冲突》,周渝生没有说话,眼睛盯着电视。电视画面上一架美军黑鹰直升机在阿富汗如同花岗岩的山地上空徘徊,此时正是春播季节。
老板说,我要回去看电视了。周渝生对老板说,你在这里看不一样吗?
周渝生一脸的迷茫,望着窗外。正是这时侯,电视上出现了美军两架黑鹰直升机发现了敌情,机上六联机炮即刻发出红黄的火焰。电视还在继续,画面上不断地闪烁着时隐时现的火光,无声无声地照亮周渝生和客人的眼。窗外的月光慢慢地坠下,窗台上一盆紫色花静静地绽放。花叫勿忘周渝生。
四
夏天来临的时侯, 周渝生夹着皮包再一次去了那块菜地,滴水声依旧。周渝生在山崖上站了很久, 一直想在这片山地看点名堂出来。那个常年在菜地里行走的国民党青年军老英雄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那里荷锄。水潭依旧,两砣石头覆盖着一张报纸,这张报纸显然是两个男女坐在水潭边谈恋爱时留下的。报纸被昨夜的露水打湿。坡地换人了,这个董央姿绰约的姑娘是谁呢?坡地上到处是苦楝树,树上传来蝉鸣声,建设厂技工学校的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对这种尤言在耳的唱读,周渝生觉着周渝生不到这里来听听,简直是白活了。姑娘正在把粪水浇到地里,完全没有要看周渝生的意思。这地是你的吗?周渝生问眼前这个姑娘。她没有说话。在把最后一瓢粪水浇到地里后,她抬起了头。周渝生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房屋开发商?姑娘说,那还不知道,来了好几拨了哟!天天都站到这里来看,拉起尺子量,你看看,修得好快!一天一层!,原来的打靶场天天打靶,现在高房子修起来了,靶也不打了。周渝生问,那打靶的到哪去了呢?姑娘说,听说去华蓥山了。姑娘一边把菜秧拿在手里,一边小心谨慎地走在庄稼地里。姑娘说,我就是从华蓥山来的,来了好几年了。来干啥呢?周渝生问。来干啥?耍啊!姑娘肩披一缕阳光。周渝生问道,你乡下的庄稼地呢?姑娘说,哪里还要啥子庄稼,现在哪个还在种庄稼,田土都送人了哟!姑娘说她擦过皮鞋卖过冰糕,过一阵还想去挑面呢。这一回是当老板,姑娘说,现在就是差点资金。姑娘的出租屋就在坡地边缘。这里的棚房连成一片,姑娘成了钉子户。周渝生的任务就是动员姑娘早点搬迁,说推土机就等着你的地呢!又来了几个放学的小学生,穿着爸爸妈妈买的皮鞋唱着歌儿走在庄稼地里的边缘。姑娘亲切地对小周渝生们说,不要踩我的菜哈!小学生们齐声回答,要得!
老英雄不在了,谁种不是一样。她问,你是干什么的?
周渝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姑娘说,老板猜到了,你是来看地的,就是他们说的房屋开发商!
周渝生脚下一滑,差点没有摔到悬崖下面去。姑娘提着一个小木桶从周渝生身边走过,她才是真的摔了一摔。周渝生转身拉住她的手,同时抱住她的腰。那腰算得是真正的婀娜呀!姑娘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还主动朝前迈了一步。周渝生退却了。一只红色的蜻蜓飞了过来。
周渝生胳膊下夹着包上来了,周渝生站在坡地上,遥望蓝天。周渝生在想啥呢?姑娘荷锄在坡地上劳动,问。周渝生回答说,没想啥,能想啥?
那银色的锄刃在阳光下闪出道道寒色,姑娘握的住锄头,犹豫了一会,看见周渝生站在坡地上,说:“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周渝生刹那间脸就红了。周渝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时侯居然笑了,说:“在哪见过?”姑娘说:“这时刻的周渝生一转眼发现了一个秘密。周渝生当兵回来,一年一年往岁月的深处走。周渝生的眼睛刚好与姑娘对上时,坡地不远的建设厂山地靶场,传来隆隆的挖掘机的巨响。周渝生一下心情复杂起来,这一短瞬的小小的变化,令周渝生左右为难。因为他看见了姑娘的秘密,周渝生的视线从高到低,倏然间越过了老板的视野,看到了美好的前景。老板对周渝生说,你的眼光有多远,你就能走多远。姑娘荷锄时,低低的胸白白的闪出一道亮色。姑娘就是这一转瞬间,脸儿红了,握着的锄头落到土里,没有了力度。两只颜色橘红的蜻蜓飞翔在蓝天里,飞飞停停,终于落在那千百年在地里刨食的的锄头上,毫无惧色。姑娘伸出手去,一点一点地想逮住它。周渝生站在坡上的边缘,注视着这个小小的美好的瞬息。那红色蜻蜓蓦然飞起,绕着姑娘一张好看的脸,再度拉起高度,飞翔到了林草中。周渝生离开的时侯,那红色的蜻蜓又飞了回来,正好站在一棵草叶上,这棵叫丝毛草的草尖便轻轻颤动。周渝生慢慢溜了下了坡地,这时侯天上的白云一点没有动,静静地停留在这片沃土之上。周渝生胳膊下夹着包,慢慢向它靠近,伸出手去,一下就拈住了它的翅膀。
姑娘说:“还是你行啊!周渝生——”
周渝生把那只红色的蜻蜓捏在手上,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总?”
“我妈就是郁雪红啊!你不知道吗?”姑娘拍着手说。
周渝生走的时侯,姑娘抬起脸来,说:“周老板你还来吗?”
周渝生夹着包头不回地说:“你搬了,我就不来了,工地老板天天催着呢!你看对面的山头都快削平了,就剩你们这一家了!你不搬我能不来吗?!”
周渝生夹着包,站在坡地旁边,感觉好像不对劲啊!走到那两砣石头的边上,揭去石头上的那张报纸,抖了几下,扔到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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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五
苦楝树上的蝉没有等到秋天到来。秋天也正是周渝生收获的时侯,庄稼地里的姑娘死活不走,她说我从杨家坪某大型国企下岗,在坡地上做点菜,眼看收成这么好,你们就要赶我走,还要拆我的窝棚。我跟嫂嫂一家都是住在棚房里的哟!这个有数分姿色的姑娘握着锄头坐在地上,坡下是一片棚房。
周渝生夹着包对姑娘说,莫说山脚下你们那些棚房,建设厂那些红砖苏式杏黄楼杏黄苏式杏黄楼都要拆迁。
周渝生很不好意思地又到坡地上来了。姑娘和周渝生站在坡地的一条小径上说话。作为甲方代表,周渝生是有权过问工期进度的。周渝生走过去的时侯,听见姑娘在说:“周渝生,我就等你们来强拆了,来把我的电断了,水断了!你们不满足我的条件,家,是不会搬的!”周渝生说:“要断你的水要断你的电,早断了!”“那怎不断?我和嫂子一家就等你们来断!死猪不怕滚水烫,不给两室一厅,家是不会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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