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手笔豪阔的晋商,也有好些乱了方寸,有的掏出手帕擦汗,有的彼此交头接耳,更多的则是唉声叹气,至于那三位拔得头筹的商人则是长长嘘了一口气,对同乡或羡慕或埋怨或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潞安府方氏,一石,三千引!”
“游安府冯氏,一石,四千引!”
“游安府秦氏,一石,两千引!”
“澈安府汪氏,一石,两千五百引!”
如果说前头那三个还有人能维持一下镇静,当这游安府一下子开出四个一石一引的高价时,底下顿时和炸了锅似的,心存侥幸的人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希望逐渐破灭,不由的发狠地诅咒那些抬高价钱的家伙全都赔死亏死,可是在听到接下来那九斗五升、九斗等等的数目之后,众人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只一张张脸上的表情异常诡异,要不是一向得面对朱猪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天子,张越这会儿的脸色必定比谁都精彩,他知道这次的开中必定不止那个底价,但预计的数字也就是每引七到八升,万万没料到竟然会飙升到这么一个惊人的价码,只不过这次的军粮固然是不愁了,压力就要转嫁到两淮盐场那边,六万六千引相当于淮盐两个月的产量,希望王勋亮那边不要让人,晌午时分,当武安侯郑亨从张越那里听说了某个不可置信的数字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索性一张张翻阅了那厚厚一摞纸,久经沧海的他当然不会认为这都是张越能干的缘故,仔仔细细盘问了一番之后,他就若有所思地说:“皇上下旨不次支盐确实让人心动,但这中间恐怕还有人推波助澜的缘故,不过结果最重要,过程如何却无所谓。北征粮食无忧,这一回一定要解决掉阿鲁台!”
听了推波助澜这四个字,张越却是心头一动,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个亲兵的禀报声:“侯爷,京师来了中使,已经去向陆公公颁旨了!”
此时此刻,张越只觉,s头一跳。如果说此次开中大振人心,那么接下来能不能大快人心,就得看这个盼了五天的消息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吾儿不如他婿
进了腊月,年关将近,不但民间百姓为了过年日益繁忙卜几口朝中大臣也都愈发不得闲。一年到头难得几天休沫全都是在岁末年初,但为了这几天休假,如今就得抓紧时间把该处置的事情都尽早处置了,绝不能再拖过年去,而辛丑年又恰逢布政使等外官三年一朝觐的日子,就连鸿肺寺也忙得倒仰,更不用说六部和都察院这些原本就繁忙的衙门,外臣忙,皇家也忙,朱楼虽把国事都丢给了皇太子朱高炽,除非军国大事和高官除授都不过问,但也并不是事事撂开手,隔三岔五就会派人去东宫索取奏本节略,于是,生性谨慎的朱高炽干脆让人三日一次把节略送到乾清宫,这才止住了父亲的疑心病,只不过,他那身体原本就不好,当初在南京监国毕竟少些掣肘,如今既要劳力又要劳心,大事小事除了让朱瞻基多多经手,亦是更绮赖内阁的三个学士。
由于朱插暂时罢了平日朝会。只在朔望日临朝,因此这天朱高炽照例寅时三刻起身,卯时内阁杨士奇入见,他便开始处置各式奏章,直到午时方才能喘口气。见杨士奇退了,他匆忙用过午膳之后,便揉了揉眉心,让人去宣召张谦,等人进来行礼之后,他就问道:“这次正月大朝,父皇可宣召了汉王入觐?”
张谦这些天常常在乾清宫侍奉,连御用监的事务都无暇顾及,这会儿听到皇太子开口就问汉王,他自然得存了十分小心:“回禀太子殿下,皇上还没提起过此事”,“父皇不提,我却不能不管,回头你想个办法试着,汉王好些年未曾入朝,父皇就算恼了他,也得让他才面见的机会”,朱高炽淡淡地说了一句,见张谦点头称是,他就端起茶盏呻了一口,继而又说道,“赵王禁锢府中也已经有一年了,就是反省也应该反省够了,此事你也一并记在心里。毕竟都是我的嫡亲弟弟,我总不能看着他们管。
说,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但朱高炽早年封世子,深得洪武帝朱元樟喜爱,而生性桀骜不羁的朱高煦朱高缝却不受待见,因此那芥蒂乃,早年就结了子,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话虽这么说,皇太子要显示仁爱,这总是没错的,张谦只能答应,眼看朱高炽别无他话,他正想告退,结果上前又撂下了一个问题。
“听说父皇昨日下午接到宣府奏报时,暴怒难当?”
“太子殿下,王冠在宣府多年,皇上先前一向以为他忠心耿耿,谁知道此次东厂查证之下,从贪墨军粮、私自互市到私通轻虏,每一条罪名都,罪证确凿,再加上试御史于谦上书奏称开平粮储半数发霉,皇大发雷霆,今天一早就派出中使下旨腰斩。”
这宦官当中亦是山头林立,张谦虽说并不喜这一套,却深知王冠如今投靠了御马监太监刘永诚,而御马监那大小两位都是偏向东宫的,尽管如此,说完这些,他仍是又加了一句:“皇上还说,此等辜负信赖的阉宦不杀不足以平军愤,别说他之前只的司礼监监承,就是太监也照杀不误。为了这事,刘公公还遭了申饬。”
朱高炽并不在乎区区一个王冠,可对这事情的缘由却深为警惕,只不过,张谦虽是陆丰的师傅,但一向不偏不绮处事公正,这些话倒还可信,忖度了片刻,他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点点头就打发了人离开。然而,张谦前脚刚走,后脚钟怀便急匆匆进了门来,“太子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听说汉王派了信使到京师,把寿光王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寿光王一怒之下把人狠狠打了一顿,这会儿正押着人在东华门前请见呢!”
朱高炽闻言大皱眉头,手中一用力,顿时被那茶盏给烫了一下。
这一失手,这个白瓷盏顿时跌在的上摔了个粉碎。片刻,他也不看急急忙忙上前收拾的几个宫女和宦官,抬起头就吩咐道:“去瞻基那儿报个信,让他出去看看,这东华门岂是他胡闹的地方!”
一个不知收敛的儿子,一个桀骜不驯的父亲,都是连一个忍字都学不会的蠢货!
东华门位于宫城东侧,远远望去,只见白玉石须弥座上坐落着高高的红色城台,城楼黄琉璃瓦重檐庞殿顶,下头辟有三个门洞,很,威严肃穆。由于毗邻太子宫,东宫众人素来是由此进出,若有太监奉旨宣召近臣,也往往是走这条近路,除此之外,往这儿走的还有京师的皇亲国戚以及亲贵,因此,这里平日并不像午门那条正道那般繁忙,一向安静。
然而眼下匕,工中天的时候,这里却刚刚闹了一阵,当值的禁卫虽说气…几个次免不了吃挂落,可面对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孙,上司吃了鞭子,他们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谁也不敢再上前去劝阻,只打发了人进宫报信,其余人犹如木桩似的一动不端至于原本打算从这里进宫的东宫人等,忖度一番之后也都悄悄得绕了路,空出大块地盘留给了那个皇孙。
站在那儿来回踱着步子,寿光王朱瞻折的脸上满是戾色,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那个被自己的侍卫死按在地上的家伙,离了山东,他便觉的自己好似是离了笼子的老虎,再也不必受人拘管,因此就连往汉王府写信也都是方锐代劳,他顶多就是随手盖上自己的大印,他可以打叠心思在皇帝祖父面前装成乖巧的孙子,可以成天耐着性子抄写经书装成一个孝顺孙子,甚至可以变着法子送各色小玩意讨朱楼的欢心…”,鼻子里喘着粗气,他狠狠攥紧了拳头,瞧见东华门内还没有动静,恨不得就带着人这么闯进去,朱高煦担着一个父亲的名义却杀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一幕他亲眼看见了;之后朱高煦又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看他都只有轻视和蔑视;再后来竟然在人后称他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再把那个家伙当成父亲,那只是他的仇人!
派一个信使来只为了羞辱他。朱高煦以为他是什么人?那人手中只有王府银牌没有其他任何信物,身为王府侍卫私自离开亲王封地,只要这两条就都是死罪!要成为世子。最需要的不是他那个父亲的点头,而,他那位天子祖父的称许,只要朱猪再也容忍不了朱高煦,那么他甚至可以直接当上亲王,再也不需要做什么仰人鼻息的世子!
得到父亲吩咐的朱瞻基匆匆赶出来,瞥了一眼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大红织金盘龙袍的朱瞻析,随即就看见了被两个人架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鼻说夫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大失体面,步上前问道:“折弟;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东华门,你带着人堵在这里很好看么?”
“皇太别殿下,我是实在忍不下去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这个刁奴凭着一枚王府腰牌就敢说是父王信使,悍然闯进汉王公馆,而且当众辱骂于我,言语极其不堪入耳!不信你可以问他们,问问他们这个该死的东西都骂了什么!”
对于这今生下来便得朱株宠爱的皇太别,朱瞻折向来又羡又妒,但他好歹有些长进,知道自己纵使有火气有怨气也不能冲着朱瞻基发,因此定了定神就叫起了撞天屈,朱瞻基听着这种辩解,哪里不知道这还是变相的父子置气,原本就拧起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结。不痛不痒说了朱瞻析几句,他恰好瞥见有人匆匆出来,于是便住了口,“寿光王,皇上召见!”赶得气喘吁吁的都知监太监杨庆对着朱瞻折说了一句,看见朱瞻基也在,便笑意盈盈地说道,“皇上今天见了英国公,时兴起写了几幅要赏人,刚刚还赏了英国公一幅。皇太孙殿下既然在,那就再好不过了,正好一道去一趟乾清宫,既能当面谢恩,也省了老奴一趟路”,这与其说是绮老卖老,还不如说是善意的提醒,因此朱瞻基自然爽快地答应了,当即陪着朱瞻折提人入宫。看到那个被架着的中年人两颊又红又肿,身上全都是脚印鞋印。他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吃足了苦头,但心里却只觉得厌烦,祖父究竞在想什么,索性封朱瞻折一个世子把人遣回山东,也省得在京师常常惹麻烦!
自从刚刚英国公张辅告退之后,乾清宫中也是一片静寂。如果说之前朱猪当着张辅的面忽然发火怒骂众人已经司空见惯,那么此时此刻皇帝阴沉沉一言不发的面孔则是更让人觉得心悸。至少,四周的宫女太监伺候了朱楼不少时日,甚至这位天子发火的时候还不算最可怕,这种引而不发的时候方才最最难测,“皇上,皇太孙殿下和寿光王来了”,听着这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朱楼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捏着的张越那份奏章,心中怒火越来越炽烈,吾儿不如他婿,张越那小子为了杜祯这个岳父可以不顾一切,可他的儿子和孙子乃是一对嫡亲父子,却恨不的让彼此去死!而且,恐怕他的所有儿子们都在盼着他早死!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流言不止,帮凶须防
曰于武安侯郑亨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即便整个宣府城噼w”z帝一道腰斩的旨意而轰动,总兵弈仍是分毫不乱。中午的时候,上上下下的人紧赶慢赶用完了午饭就开始预备下午的教场大阅,没人有空惦记着午时三刻那把雪亮的铡刀,陆丰倒是来请过孟俊和张越去刑场规刑。郎舅俩却是双双婉言谢绝,毕竞。张越上一回在青州监刑之后,如今再也不想光临刑场这种地方;孟俊是和家人无怨无仇,犯不着去刑场耀武扬威,然而,午时三刻刑场炮响传来的时候,正在总兵府二堂和郑亨说话的张越却听说有人来找自己,在宣府别无熟人的他很是纳闷,等那亲兵低声解释说是都指挥王唤的儿子王祥,他这才恍然大悟,郑亨更,体谅地点了点头,“皇上给了王唤的儿子燕山左卫指挥使的世官,当初遗体直接运回了大同,虽说咱们大家合计送过一些眸仪给他,你也算了一份,但毕竟都没去灵堂拜祭,如今既然是他的遗属来见你,你就去见一面,也宽慰宽慰人家”,这是应有之义,张越自然满口答应了,出了二堂,顺着正中大道出了二门,由边上一条小径到了花厅,他打起门帘进去就看到一个身服斩衰三十出头的年轻人,那人的面相酷肖王唤,只是多几分老实,少几分果毅。嘶见之后,王样的话也并不是很多,只走到最后方才满脸为难地说:“小张大人,爹爹死得虽壮烈,但之前他出发来宣府之前,就有人说他在守备开平期间有贪墨,如今虽然有皇上追赠,但我不想让爹爹背着恶名而去。还请您为他做主。”
“这件事情你尽管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了正在开平的于御史,必定查一个水落石出,还你爹一个清白。”
听到王祥求的是这么一件事,张越觉着这倒是个一心为了父亲的老实汉子,当下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和那位老将虽说统共就打了那么几天交道,但他深信对方绝非人品卑劣之徒,才于谦主持决计不会失了公正,他坐着和王祥又说了几句话,然后便亲自把人送了出去,待到大门口时,王祥却忽然转过了头来,“有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和小张大人你说一声,我此次护送爹爹的灵枢回乡安葬,也有好些亲朋长辈助路费助膊仪,不过却有人对我说朝廷这么多将士在兴和,偏偏就死,了我爹爹,事情实在是蹊跷,要我在皇上面前鸣冤报仇,我本,读书人,如今步入武途实属偶然,是非还是分得清的。爹爹这辈子虽说积功升迁,可平日喝醉酒的时候常常惦记着当初那一场仗,如今战死沙场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不知道眼下这种说法从何而起,但还请大人留心一些。”
“我明白了,多谢王公子提醒”,送走王群,张越转身回总兵府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不那么得劲,王祥所说的流言可能撮眼红的人嫉妒此次军功,也有可能是惋惜王唤老将战死而生出的杂念,甚至有可能是什么人借此搅风搅雨,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种口头上流传的事情,大肆追究不啻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是没多大意思,回到二堂,他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听着仿佛是一个亲兵在说话,发觉那人是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刑场上王冠遍体鳞伤以及那铡刀腰斩人的血腥情形,他便没有忙着进去,而是先到左右签押房转了一圈,回转身之后却恰好看到万世节从外头走进来,遂迎了上去,“元节,我今儿个下午就走”,万世节没等张越说话就直截了当道出了来意,又笑着咧开了嘴,“你如今是巡抚宣府赞理军务,我就算想留在这儿帮你也没有名义,再加上兵部武库司少了你这么个郎中,更是忙得大伙儿恨不得拿脚给顶上,我也不能在这儿耽误,你昨儿个开中的事情大约已经奏折报上去了吧?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但你得把好关,军粮这种东西若是让人以次充好,任凭你再好的圣眷也是白搭”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军粮过秤的时候,不但武安侯会派亲兵把关,我还会叫上陆公公”,“啧渍,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胸有成竹,不过白嘱咐一声罢了!”
万世节盯着张越看了一会,忽然讪讪的说,“对了,你真的要打发小五和我一块回去?”
张越眼见他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那是当然,这宣府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我又看顾不过来,若是像昨天那样遇着出口调戏的该怎么办?再说又要打仗了,轻子的谍探恐怕不会少,我自然怕她遭到危险。总之一句话,你怎么把她带来的,怎么把她带回去,有了这次的事情,你以后和她力亿不扰没那么难了,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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