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的目光停留在祁遇川额角的疤痕上,结痂很厚,足有硬币那么大一块。年轻人复原力好,也许不会留疤,但总归要留下点什么痕迹的。
他着人调查过那天的事,报回来的消息说,彼时,救了辛霓和祁遇川的那对中年夫妇正在花园里摘山楂,隐隐听见远处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救命”。他们都是胆怯之人,先报了警,看见警车上了山,这才跟过去看了个究竟。
第一现场隔着花园的栅栏,他们看不太真切,只晃见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虚脱地趴在破了洞的窗户上。紧跟着,几个警察抬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那个男人亦被人扶上了警车。
他们跟着警察去警署做完笔录,回到半山后不久,就接到一帮访客。那群人一看就是黑社会,却斯斯文文朝他们奉上手信、谢礼,口口声声感激他们救了“大哥大嫂”。这样一来,他们不得不识相地闭了嘴,彻底将这件事烂在心里。若非他的人软硬兼施地撬他们的嘴巴,恐怕到现在,他还被蒙在鼓里。
“姑爷,冒昧来名仑打搅你,是为了大小姐的事。”李管家毕恭毕敬地说,“大小姐有二十天没去医院看三爷了,打她电话也找不到人。我们去别墅拜访,门里门外一层层保镖拦着。我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来这里向姑爷讨个示下。”
祁遇川不动声色地听他讲完来意,沉缓道:“阿霓有些不舒服,需要静养。她什么时候好了,你自然就能看到她。至于爸爸那边,我刚约了一个英国的专家,他后天会来镜海会诊,你大可以不用太担忧。”
李管家身体前移,交扣的双手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那天去山里,看见保护大小姐的保镖个个五大三粗,口无遮拦的。既然大小姐需要静养,我看不如让我挑一批斯文安静点的去保护她?”
祁遇川眼皮一掀,原本蓄着潭笑意的眼睛霎时有些森寒,他盯了李管家几秒,冷声道:“不必了。”
李管家抬头,金丝眼镜片上折射出一道白光,他收起微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问姑爷,我听说你停了深圳阳光城的项目,把资金都投进了内地的新项目。如果三爷醒着,他一定不会高兴看到这种结果。”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这是整个董事会的决议。”祁遇川面不改色地说。
“什么时候的董事会?大小姐与会了吗?她是名仑第一大股东,她有权召开股东会,重新讨论这项议案。”
祁遇川嘴角一动,权当笑容:“不会有股东会,不会有重新讨论,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李管家咬着牙,良久才说:“那好,我先不打搅姑爷了。”
李管家走后不久,祁遇川将笔重重丢回抽屉,他拨了个电话出去:“她吃东西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复,他心烦意乱地起身,在落地窗前吹了会儿冷风。觉察到自己实在无法安心待在这里,他做出回别墅一趟的决定。他刚收拾完桌面上的东西,不料助理的电话切了进来:“祁先生,有位叫尹青蕙的女士想要见你,但她没有预约。”
祁遇川沉默了片刻,说:“请她进来。”
助理很快将着一身粉紫连衣裙的尹青蕙带了进来,助理的眼神飞快在两人面上穿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
祁遇川已经坐回椅子里,他点上一支烟,淡淡地瞥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霓失联了,我找不到她只好来这里找你,这个理由够正当吧?”青蕙目光如水地望着他。
祁遇川皱起眉头:“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这样。”
“为什么不?现在还有什么要顾忌的?”青蕙径直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户再次推开,放进冷风。她施施然走到祁遇川身旁,将他手中的烟拿下:“为什么一见到我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她的手就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祁遇川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抬腕看了眼时间:“我十分钟后有个会。”
青蕙斜靠着桌角坐下,优雅地将那支烟熄灭。她抬起右手,用无名指将如瀑的长发轻轻掠去耳后,露出耳垂上华光璀璨的天女珠。珠光同她的雪肤交相辉映,令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叫人难以逼视的明艳。她像是被他的冷漠刺伤,带着哭音怯怯地说:“川哥哥,干吗这样拒人千里之外?”
“我说过不要这样叫我。又不是小时候。”祁遇川垂眸,漠然地说。
青蕙见他态度冷硬,心绪不佳,只好轻叹一声,引入正题:“法务通知我,你要卖掉我们在香港的公司,为什么?”
祁遇川简单明了地答道:“因为时机合适,价格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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