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英子叫完腼腆地跑到秋槿身后,露出半张鬼机灵的小脸看着我。
“这丫头,见到陌生人就害羞!教了多少次了,哈哈!”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
秋槿连忙跟我示意:“来来,仲龙,这是英子的爸爸,张含之。”
一个身着紫袍的男人从天井另一边拐过来,边走边抬起手迎接我。
“仲龙兄,整天听秋槿提起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果真是位玉面书生啊哈哈!快坐下快坐下!”张兄赶忙把我让在座位上。
“张兄,这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个时候来给你和秋槿添麻烦,实在不忍。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去处了,才想起来投奔你们。”我双手抱拳,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哪里话,你和秋槿是同学,又是老乡。这个年月,不就是讲个互相帮衬吗!你就在这里好好住着,什么也不用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张含之为人爽快,我连忙起身作揖感谢。
“爸爸,沈叔叔好香!”英子跑到张含之身边着他的衣角,又指了指我的衣服。
“哈哈,走得急,临行前又替老板把南京的香料店打扫了一遍,这在店里待久了自然染上了香味,见笑见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摇着头笑。
“瞧你忙的,一身灰,进屋洗个澡换身衣服。含之,你找两件好点的衣服,给仲龙拿过去换上。我先去档口看着生意,晚上我们好好聊聊。”秋槿说完就走出了客厅。
换好衣服,我跟着张含之来到绸缎庄的档口。
四方的档口在北方非常常见,屋顶建得极高,两根红漆大校支撑住房梁,两排二十多尺见方的柜台,上面密密麻麻叠摞着各式花色的布匹,中间一块黑漆大匾,端端正正地写着“瑞锦祥”三个大字。
“好生气派的绸缎庄啊!”我不禁感叹。
“我们这‘瑞锦祥’红红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里祖传下来的生意,靠诚信经营,也算得上这济南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庄了!”张含之的手划过柜台,日光最后落在匾上的“瑞锦祥”三个字上。“只是这年头,生意越来越清淡,老百姓饭也顾不上了,谁还天天做衣服。”
张含之摇摇头,走到柜台后面,开始整理布匹。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济南现在是张宗昌的天下。”秋槿看了我一眼,停下手里的算盘。
“就是那个人称狗肉将军的张宗昌?”我问秋槿。
“恩,这个王八蛋自从来了山东,就生了不少事儿。他看咱们山东有钱,就用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扩充自己的队伍,去年洋人纱厂的工人集体罢工,最后死了好几万多人,手段那叫一个残忍啊!”秋槿叹着气说。
“女人来了月经也不能休息,生过孩子的就不能回去工作了,而且不能休息。”张含之说。
“压榨百姓,军阀和小日本沆瀣一气,什么世道!”我气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一年,日本大举扩张在华阵营,意图加强在整个中国华北地区的军事势力。那个时候蒋介石的北伐军刚刚攻入山东,小日本便于同年派了几个师团在山东青岛登陆,美其名日是“保护帝国臣民”,实则已将魔爪深人山东半岛地界。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秋槿和张含之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说是为我接风洗尘。
“战乱年月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仲龙愧不敢当啊!”我坐下后看着满桌的饭菜感动不已
张含之招呼秋槿和英子坐下,拿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酒,我赶忙双手作揖表示感谢。
坐定,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紫色荷包,上面绣着黄栌叶,衬着荷包的底色,红彤彤的飘满了晚霞一般。
“秋槿同学,”我笑着双手奉上手里的荷包,“上学那会儿就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这不,临行前在香料店给你捎的,虽然不成敬意,但还是希望你收下!”
秋槿惊喜地放下正在给英子夹菜的筷子,拿出手绢把手反复擦了几遍,赶紧接过去凑在鼻尖闻了闻。“哎哟,好香啊,里面是什么香?”
“是鸢尾花,这是从日本运来的上好香料,记得上学那会儿你的肠胃不是特别好,这鸢尾花有消炎和祛风利湿的功效,佩戴在身上可以调理一下身子。”我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边说边比画。
英子的小手一下子夺过去,拿在鼻子上使劲闻了几下。“妈妈,妈妈,好香啊,就是白天叔叔身上的味道呢!”
秋槿和张含之哈哈笑着,张含之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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