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舟说到这里,想起方才扶住尸身时,近距离看到的被砍伤面容,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有人偷梁换柱?”
“当然。”苏露青再次走回几步,回到地上尸身近前。
夜色浓郁,周围灯火幽微,容貌被毁了个彻底的女尸仰面躺在地上,说不出是悚然多一些,还是哀伤多一些。
然后她反手虚虚指向自己的脸,“同样都是砍伤,如果不是为了刻意掩盖什么,那几个康国侍卫为什么只照这女子的面容砍,对那何原却手下留情?”
秦淮舟点点头,“也就是说,目前参与动手的,至少有两伙人。”
“但幕后主使,也许只有一个。”苏露青忽然接道。
秦淮舟:“何以见得?”
苏露青的目光转向更远处,眺过鸿胪客馆的高墙,隐约看到高耸夜空的大雁塔。
恍惚记得,她上一次在这样的夜晚,眺望高墙之外的大雁塔,还是在掖庭的时候。
当年在掖庭,夜里睡不着,她偷溜出来,看着宫墙外露出的大雁塔尖发呆。
想,那些构陷罪名往祖父身上泼脏水的大臣,是为自保落井下石呢,还是受人指使,听命行事。
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两者之间,原本也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秦淮舟第一次看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半是感慨,半是怀念,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这种眼神,本应该和酷吏凶名在外的探事指挥使毫不相干。
然而当她眸光流转回来时,神情间又恢复了他熟悉的样子。
满脸理所当然的答,“猜的啊。”
见他似有愕然,苏露青继续补充:
“查案不就是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先弄出一个假设,然后再一步步印证猜想。”
“那么,谁杀的人,谁急于掩盖什么,谁自然就是幕后主使。”
秦淮舟呵出一口气,之前那点莫名的期待,一下子化为泡影。
他怎么就忘了,这酷吏从来都是只要结果……
至于人证、物证、条条框框,在她眼中,恐怕全部自动转为两个字——
用刑!
另一边,苏露青说完这句话,见对面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心中狐疑。
仔细看去,见这人眉间折出一道痕迹,鸦睫半颤,遮住眸光……
活脱脱一副早朝要参人的模样。
立即赶在他即将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率先结束这个话题:
“至于你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猜了,宫中既然把差事交给你,这种头疼的事,就由你想去吧。”
话说完,她叫上梁眠,迅速开溜。
速度之快,毫不拖泥带水。
秦淮舟只来得及道出一声“你。”
然后他盯着苏露青越来越远的背影,自胸腔之中泄出一口气。
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对头,机缘巧合捏在一起合作,能有现在这样心平气和谈案子的时候已经不错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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