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溪口之行,是贾亦斌同蒋经国的最后一面。很多年过去,贾亦斌才从方庆延处得知,蒋经国从上海“打老虎”失败后,就已对贾亦斌产生了怀疑。据方来信说,1948年11月上海“限价”失败后,蒋经国去奉化前,回到南京励志社2号住处。那天天气阴沉,蒋经国打电话到预干局找方有事。大约上午10点左右,方庆延到了励志社。蒋经国一个人在房间里,埋着头坐在沙发上。方进去后,蒋一摆手指着对面沙发示意他坐下,一手拿起一支烟,一手拿火柴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说:“简直是众叛亲离了!你知道贾亦斌……这个人的情况。……你要主动接近他。必要时全权负责处理他。”方对蒋这一指示采取了淡然处之的态度。不久,方随预干局去广州,遂不了了之。由此可见,此次溪口之行确系险象环生,千钧一发。由于贾亦斌机智沉稳,才得以化险为夷。
从溪口回来后,贾亦斌积极准备起义。1949年4月7日凌晨,一场震惊中外的嘉兴起义爆发了。
起义部队出了嘉兴城之后;林荫即到嘉兴国民党城防司令部报告。该部又立即分别急电国民党国防部、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和浙江省警备司令部。这对国民党政府自是一个心脏起爆;顿时慌乱一团。当天凌晨;住在溪口小洋房的蒋经国收到嘉兴、上海同时发出的寥寥数字的急电:“贾亦斌昨晚叛变,总队长黎天铎下落不明”时;整个溪口一片惊恐沮丧。蒋经国犹如心头被剜了一刀;悔恨交织地“为此痛哭流泪向乃父检讨”(蒋经国亲信蔡省三语〉。蒋介石气得暴跳如雷;痛斥其子“无能”;“用人失策”。
蒋经国派人香港行刺贾亦斌
1949年春的溪口之行,是贾亦斌与蒋经国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后,蒋经国随蒋介石去了台湾,继续其下半生的政治生涯。从此,他们俩天各一方,海峡阻隔,不得相见,而双方的间接交往却并没有断绝。
50年代,海峡两岸处于严重的敌对状态中。贾亦斌当时在宋时轮将军的九兵团,从事对外联络工作。1950年,贾亦斌在“一定要解放台湾”的号召下赴香港工作。蒋经国得知后,发誓要除掉贾亦斌。
贾亦斌说:“记得当时住在香港九龙尖沙咀西洋菜街。有一天,我与旧部约好在尖沙嘴的半岛饭店见面,还没谈几句,我发现情况不对头,饭店周围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我当即决定中止会谈,迅速撤离。”
贾亦斌出了饭店就租了一辆计程车,即发现后面有车跟踪。贾亦斌要司机东拐西拐,接连换了3次车,才最终把“尾巴”甩掉。后来,知情者告诉贾亦斌,跟踪贾的特务曾说:“贾亦斌太机警了,本来差不多要得手了,却还是让他逃掉了。”
随后,贾亦斌从原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随贾亦斌去香港的郑重为那儿得知,蒋经国在获悉贾亦斌秘密进入香港后,立即命令情报特务系统的香港站站长王新衡,要他设法除掉贾亦斌。
王新衡是蒋经国的留苏同学。他受命后找过郑重为,要郑参与除贾行动,并传达蒋经国的指示:打探贾亦斌的住址,可得5万美金;活捉贾亦斌,可得20万美金。
当时,国民党已派军舰在香港附近海域游弋,一旦捉到贾亦斌,即绑架到军舰上,押往台湾;如不能活捉,就采取“打闷棍”的方式处决贾亦斌。并许诺,处决贾亦斌后,可在台湾受到很好的保护。如果在台湾仍无安全感,可移民巴西,并确保安度终生。
蒋经国为何必欲去贾亦斌而后快呢?贾亦斌分析原因有三:一是贾亦斌率部起义后,蒋经国受到蒋介石的痛斥,唯除掉贾亦斌才能解蒋氏父子心头之恨;二是蒋经国自建情报系统后,与国民党原情报系统各派矛盾日益尖锐,贾亦斌的起义使其陷入受人攻讦的口实;三是青年军中大量军官与贾亦斌过往较密,他以为只有除掉贾亦斌,方可消除其嫡系部队的心腹之患。
在香港,贾亦斌的活动是很危险的。但为了“解放台湾”,实现祖国统一,贾亦斌义无反顾,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工作,直到奉命返回上海。
跨海传话,重续友谊
由于贾亦斌曾是国民党国防部预干局代局长的特殊身份,又是国民党青年军的上司,所以后来他曾到福建沿海对去台的青年军将领,如驻金门的刘安祺、驻澎湖的郑果将军、海军陆战队司令罗又伦将军、宪兵司令王永树将军等人,发表广播讲话,号召他们迅速举义归来。
1957年3月,驻台美军上士雷诺枪杀革命实践研究院少校学员刘自然,竟被美军军事法庭宣判无罪,引起台湾当局和民众的不满与公愤。5月24日,台北市民捣毁了美国驻台的“大使馆”,这就是著名的“五·二四反美事件”。美国报刊一致认为蒋经国及其亲信是该事件的主要策划者。“刘自然事件”表明美蒋矛盾达到了高峰,也反映出包括蒋氏父子在内的绝大多数国民党人仍然具有民族意识,是值得称许的。贾亦斌从中又看到了以前所熟悉的蒋经国的性格,即不愿屈服于外国的压力之下,私心甚感快慰。于是发表广播讲话,对刘自然之死表示悲愤,对台湾民众的反美正义行动表示支持。
同年,贾亦斌参加了全国政协二届三次会议,在会上,贾亦斌向台湾当局呼吁,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化干戈为玉帛。
六七十年代,蒋经国逐步从其父手中接过权力后,推行若干“革新”措施,同时大力发展经济,在其他各种条件的配合下,促成了台湾经济的“起飞”,使台湾人民的生活有所改善,受到了各界的称赞。尤其是蒋经国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立场,对“台独”势力保持警惕,采取了压制和防范措施,这是贾亦斌最为欣慰的。贾亦斌说:“记得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在《上海公报》公开发表前夕,周恩来设宴庆贺,我当时任上海民革副主委,应邀出席。有一位随同尼克松来华的叫克莱因的美国官员,与蒋经国的私交甚深。当他得知我与蒋经国关系非同寻常后,主动走到我身边,说他与蒋经国很熟,问我是否有关于国家统一或私事要带信给蒋经国。我当即回答:‘中国统一是海峡两岸中国人自己的事,无需外国人代劳。如去台湾则请代我个人向经国先生致意和问候。’”
1979年,贾亦斌从上海调到北京,出任民革中央副主席、民革中央促进祖国统一工作委员会主任,同时担任全国政协常委、政协统一工作组常务副组长。
翌年,贾亦斌随以王首道为团长的全国政协代表团出访美国。在美国,贾亦斌见到了包括徐思贤在内的诸多青年军时期的老朋友。旧友阔别重逢,抚今追昔,感慨良多。大家都认为应该采取向前看的态度,为国家民族的统一和繁荣尽他们这一代人的责任。
1984年,贾亦斌赴香港访问,著名作家江南先生如此评论道:“贾亦斌重返香港必有重任。”在香港时,贾亦斌与台湾的彭位仁先生通了电话。他第一句话就说:“‘总统’(指蒋经国)很想念你啊!每次我和‘总统’见面都要谈起你。”贾亦斌告诉彭位仁,自己始终不曾忘记蒋经国先生及所有在台湾的老朋友,并希望他们为祖国统一大业尽一分力。
1987年,蒋经国认识到“时代在变,环境在变,潮流也在变”,他认为国民党的方针政策也“不能不变”,主张在确保台湾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开放两岸人员往来。
此前,蒋经国已对两岸学术、文化、科技、体育、教育等方面的交流接触解冻;取消了大陆为“完全禁航区”的决定;对两岸转口贸易实行“不干涉”政策。而这一年“华航事件”的圆满解决,又开启了两岸官方谈判的先例。
到了1987年,蒋经国更是排除种种阻力,采取了开放探亲、解除戒严、开放党禁等顺应民心和历史潮流之举,显示出他在晚年力图“对历史和民族作一番交代”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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