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土腥味、松脂火把燃烧的焦味充斥在雨幕中。
随元青带着长宁冲刺在燕州军阵中,人借马势,手中长枪一路挑飞兵卒,长宁脸上被溅到了不少鲜血,哭得嗓子都哑了。
随元青脸上也带着血迹,却笑得张狂又肆意,甚至还有闲心逗长宁:“小孩,要是你老子没那胆子出来救你,你今后就留在我长信王府得了,我那侄儿挺喜欢你的,你给他当个小丫鬟也不错……”
他手中长枪一撑,又将一名燕州军将领挑落马背,枪尖正欲取那将领性命,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根长戟格开他手中长枪,再横劈过来,随元青忙以枪身抵挡,却还是被那股力道震得连人带马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他抬眸和那长戟的主人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我还以为侯爷金贵之躯,不会现身了呢。”
原本的牛毛细雨在此时已有滂沱之势,谢征立在雨幕中,闪电将他身后漆黑的夜空撕裂成无数碎片,他湿透的披风沿着马背往下滴落水珠,长戟斜背在身后,戟刀正往下沥着鲜血,一双凤目冷冷看着随元青,并不接话。
随元青看到他戟刀上的血迹时,忙偏头往自己胳膊上一瞧,果然被拉出了一道口子,衣服上的雨水浸到伤口,此时方传来阵阵痛意。
他眉头一皱,好快的身手。
谢征冷嘲道:“挟一稚童上战场,随世子当真是好胆色。”
随元青被讽刺了,脸色有些难看,却并不再恋战,直接驭马带着长宁往回跑。
长宁被这一晚见过的杀戮吓到了,此时还浑浑噩噩的,又是晚上,并未认出前来的就是谢征,在听到谢征的声音后,被随元青驾马带着往回跑,下一子就大哭出声:“姐夫——”
她被随元青放于马鞍前,仍忍不住探着小小的身子往后看,眼睛都哭得有些肿了。
随元青把几乎快跌下马背的小孩摁回去,神色却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你管刚才那人叫什么?”
长宁见到谢征,底气足了,瞪着哭肿的葡萄眼冲眼前这大坏蛋放狠话:“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随元青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所以你压根不是他女儿?”
谢征在听到长宁哭声时,就已催马欲追,从地上爬起来的副将忙道:“侯爷,只怕其中有诈。”
谢征微眯着眸子打量跑远的随元青,只点了几名亲卫跟随自己同去,对那副将道:“尔等守在此处,勿要跟来。”
言罢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副将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看见谢征玄色的披风在冷风里被扬起的一道凌厉弧度。
箭镞在夜幕里贴着头皮“嗖嗖”飞过,随元青不得不俯低身子躲避那如影随形跟着他的白羽箭,上次在清平县被追杀的记忆涌上来,让他心下顿时难堪。
长宁被他挤得贴在马背上,知道有人来救自己,这会儿也铆足了劲儿同随元青作对,不是扯他头发就是咬他握着缰绳的手。
手背传来刺痛,随元青轻嘶一声,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掐着长宁两腮让她松开了齿关,冷声威胁:“你再不知好歹,我现在就把你扔下马去,让你被马蹄踏死!”
长宁两腮被他捏得生疼,眼泪花花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随元青见她老实了,才收回手,一边和崇州骑兵们以“之”字形跑躲避身后的箭镞,一边在心中权衡着,自己手中这小丫头既然并非谢征的女儿,究竟值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来救。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拿这小孩做饵,引谢征进埋伏圈,就算要不了谢征的命,也得让他脱一层皮。
可这鱼饵的分量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重,谢征还是上钩了,随元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底是哪一环算漏了?
以他对谢征的了解,谢征不该是这等意气用事之辈才对。
他父王造反并非一日之谋,而是从当年大王妃死于东宫,就已埋下了对皇室不满的种子。
他父王以为大王妃母子遭遇的大火,是皇帝对他的警告,为了自保,这十几年来一直韬光养晦。
为了对付魏严,自然就得先折掉魏严手中那柄利刃,从谢征成名起,他父王就一直在培养他成为打败谢征的人选。
兵法上讲究知己知彼,谢征所学的东西,他全盘照学,谢征打下的每一场胜仗,他父王的谋士们也会和他一起复盘多次,寻找其中的破绽,制定反胜的战术。
正是因为这些年一直复制着谢征做过的一切,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活成了谢征的一个影子。
这世上除了谢征自己,应当就只有他最了解他。
若是和那个女人的骨血,以谢征的傲气,或
许会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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