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满弈的打岔,满月直接把八-六的道歉私信抛到脑后,晚上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叮当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汤碗,一大部分汤都洒到了满弈的石膏腿上。
有石膏阻挡,烫是没烫到,但是汤汁浸进去不少,满月当时都吓傻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开车带满弈去医院。
她怕满弈感染。
尤其怕满弈在她这里感染。
庐城十一月还不算入冬,但晚上已经有风,满月出门时没来得及穿外套,只穿一件薄薄的针织打底衫,下车时风一吹,显得她整个人又瘦又轻。
她扶满弈的时候手在发抖,口罩都遮不住她脸上的苍白和恐慌,满弈反过来扶她手时察觉她肌肤的冰凉,低声唤:“姐,我没事。”
满月声线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她声音很低很轻,像没有力气,但满是自责。
她说:“对不起,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才没有,”满弈说,“是叮当的错,回头扣它小鱼干和罐头!”
满月笑不出来。
她扶着满弈去挂号,这个时候大多数医生都已经下班,只有值班医生在,好在没有影响伤势,但是石膏损坏太严重,需要更换新的。
更换的时候满月在门口等着,诊室有医生有护士还有实习生,她没办法同时和那么多陌生人待在同一间闭塞的空间里。
屋里偶尔传出对话声,因为之前处理是在另一家医院,所以医生不停地在询问他症状,满月听到满弈说伤有一段时间了,当时挺疼,现在基本没感觉了,医生夸他年轻恢复得快,还问他在校活动是否剧烈,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是否有女朋友。
温馨得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满月后背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微微低垂着头,她听着断断续续的对话,觉得这些人离她好远。
满弈再次蹦蹦跳跳出来的时候,满月腿都快站麻了,听到动静,她忙不迭转身扶满弈。
满弈戴着口罩,眉眼却露笑,他故意把腿抬给满月看,满月低头,看到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了一个吐舌鬼脸,旁边还用黑色的记号笔画了一只简笔画的猫。
“可爱吗?刚刚求里面的姐姐给我画的,”满弈说着主动扶满月,“当然了,她是姐姐,你才是姐。”
满月知道满弈在哄她,可他越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好麻烦。
明明受伤的是他,却需要他来安抚她。
不知道是不是口罩太紧,满月觉得闷,心口也堵得慌,她垂下眸,躲开满弈的视线,低声说:“快回家吧。”
二人进电梯,电梯打开才发现里面有一张手术床,手术床上躺着病人,旁边站好几个家属和医护人员。
满月没抬头看究竟多少人,她只匆匆扫一眼地上的脚,就站到电梯角落。
梯门关闭,空气瞬间不再流通,满月明明只穿一件薄衣,额头却浮了汗,手心也是湿的。
叮——
仅下一层,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吊着胳膊,一个坐在轮椅上,还有一个推轮椅。
他们三个如果进来,电梯里空间便会更加拥挤,也许会有人挤到满月身上。
只是这么一想,满月额头汗更多。
她想提出下电梯,可她放心不下满弈一个人留在这里,犹豫两三秒,吊胳膊的病人已经进入电梯,推轮椅的那位似乎也要紧跟其后。
满月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掐住,她很想出声,可她又觉得别人轮椅已经进来一点,她再开口,人家又要撤出去,好麻烦……
她怎么总是那么麻烦。
满月慢慢垂眸,光从头顶落在她的睫毛上,在她眼下照一层薄薄的阴影,她任由这阴影蔓延,延伸——
“不好意思,”身后忽然有人出声,好像是医生,他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哑,像机器长久工作后没得到润滑导致的干涩,“病人刚做过手术,术后需要氧气,我出去走安全通道。”
他说完推轮椅的那位往后退几步,吊胳膊的那位犹豫说:“要不我也出去吧?”
“不用,”医生说,“电梯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患者提供便利的。”
他说完往外走,路过满月时,微微侧开,没有触及满月半分,甚至连满月的发丝都没有碰到。
他很小心,却又不显刻意。
就好像他天生如此礼貌风度。
他出去时,吊胳膊的那位往旁边站了站,满月身边的空气稍有流通,但她知道这只是短暂的,推轮椅的那位一旦进来,她会再次进入封闭状态。
于是目光跟随着医生的步伐,满月忽然抬起头,她看向满弈,还没出声,满弈先说话,他口罩外的眼睛有淡笑,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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