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内终于回来了,满脸泪痕。
“当初不让他走就好了,”她哭着坐在桌边,“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还不算晚,”侯赛因催促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们又吵了起来,只是不得不压低声音。穆罕默德爬到母亲的腿上,用手捂住了耳朵。虽然年纪小,可他打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在听家里人的争吵。
“该死!”
他父亲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杯子弹落在石板地上,摔成了碎片。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呆住了。
埃米内又哭了起来,她用围裙捂着脸,希望能压低啜泣声。
“真不敢相信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呜咽着说,“我就是无法相信。”
她默默地捡起了杯子碎片。
“如果不走,”侯赛因歉疚地说,“那我们就都没有希望了。”
同一条街上的乔治乌家,大部分人都聚在伊里妮和瓦西利斯的房间里。幽暗的烛火在阿吉奥斯·尼奥塞托斯的画像前闪烁,在天花板上投下了奇怪扭曲的影子。窗户和百叶窗紧紧关闭,房间里密不透风。已是凌晨两点。
桌上放着几个空空的杯子和一小瓶鱼尾菊酒。
帕尼库斯来回踱步。瓦西利斯颓然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紧张地捻着念珠,可女儿沉重的喘息声几乎淹没了珠子的噼啪声。
玛丽亚用手扶着父亲身旁的桌子,伊里妮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口中轻声安抚:“没事,没事。”她的手又黏又冷,女儿的汗水流过后背,浸透了裙子,也濡湿了她的手。
玛丽亚不时扣住桌子边缘,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她的指关节发白,痛苦的泪水滴落在花边桌布上。
瓦斯拉克斯坐在角落的地板上。他用手蒙着头,连耳朵也捂住了,膝盖抵住胸口。这么做一定可以让他隐形,何况他还紧紧闭着眼睛。
门开了又关上,一缕月光闪过墙壁,一瞬间照亮了挂在墙上的玻璃邪眼。马科斯走了进来。
伊里妮抬起头,注意力暂时从女儿身上转移。
“亲爱的!你还在这儿!”
“是的,妈妈。我还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你应该走,”瓦西利斯说,“像别人那样逃得远远的……”
“不,”马科斯说,“我就在这里。”
他走到母亲身边,若无其事地吻了吻母亲的后脑勺,好像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他闲来无事来看看他们。
他挺高兴,同屋子里其他人的情绪大不一样。萨瓦斯走了。他意识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那天早晨,他从保险箱里拿出一把枪卖了。很多人都需要武器来保护自己,甚至不惜血本。何况现在保险库里装满了比武器还贵重的东西。
帕尼库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外面怎么样了?”
“似乎安静下来了。大部分人都走了。”
玛丽亚什么都顾不上了,阵痛正撕扯着她的身体,她低吼一声,母亲立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亲爱的,小声点儿。”
“你不能叫出来,”马科斯低声说,“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看她快生了,”伊里妮说,“老天!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片刻后,外面响起了靴子沉重而有节奏的踏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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