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珐后来常趁永昌伯夫妇不在的时候,找些借口叫楼云屏到晋府来。
有时候是留了她的手绢叫她来取,有时候是说有东西忘了给她,又要让她过来。
楼云屏在晋府也渐渐成了熟面孔。
她长相明艳,行事落落大方,又是晋珐的熟识,听说还定了娃娃亲,晋府的下人自然不敢慢怠她。
不过,楼云屏大多时候还是待在晋珐的书房里,其它哪里也不去。
晋珐在旁边背书,她待得有些无聊,就托着腮看窗外。
书房窗外正对着的是一方天井,天晴的时候,阳光四四方方地照下来,还别有一番意趣。
一阵说话声靠近,楼云屏耳朵动了动,直起腰,目光更认真地看了出去。
是樊肆,和一个小厮。
他们手里拿着一只风筝,说说笑笑,似是方才在外面出了一身的汗,累了便在台阶上坐下。
樊肆两条长腿随意前伸着,双手撑在身后,那双似乎总是耷拉着的眼睛半眯起来,藏在阴影里看着太阳。
旁边的小厮在跟他低声说着什么,樊肆懒懒地笑笑,两人的对话听不清楚,不过很快那小厮也跟着笑起来。
楼云屏有些好奇,她觉得樊肆一定是又在说什么很有趣的话了,她甚至也想出去听一听。
察觉到她的动静,晋珐也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窗外是樊肆,晋珐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眼神。
他翻了一页书,淡淡说了一句:“那个小厮,是他的贴身侍从。如今整个府里,大约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把樊肆当主子了。”
晋珐语气中似有叹惋,毕竟他和樊肆都是被同一场命运玩弄了的棋子。
楼云屏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撑在下巴上,手指软软地搭在脸颊上,按进去几个小坑。
她“唔”的一声,说:“樊肆好像也不在乎。”
窗外,樊肆单手撑地站起来,进屋了一趟,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只茶壶,还有两个瓷杯。
他把水倒在杯子里,递给那小厮。
对方显然是受宠若惊,摆了摆手连连后退,却被樊肆给硬塞在了手心里。
晋珐闻言一顿,抬起目光去看,也看到了这一幕。
过了会儿,晋珐沉声地说:“他在不在乎,又如何?他以前也是养尊处优大少爷的,可是再过不久,他就没人给他端茶倒水了,这些活儿,他不想自己做,都没办法。倒不如从现在开始适应。”
楼云屏闷闷的,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在想,如此说来,身份的改变倒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自己端茶倒水,并不能算是什么坏事。
她还想到了小水乡的樊家。
樊家的父母连小孩子都打,如果樊肆回到那里去的话,那家人会欢迎他吗?
-
晋家给晋珐请的夫子,是京里有名的人。
晋珐本就表现不俗,再加上夫子的举荐,没过多久,晋珐就在京中得了个翰林编修的职位。
这个翰林编修虽然只有正七品,但是所负责的事情却很机密紧要。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等,都是皇帝时常过问的事,经常要在陛下面前露脸的。
天子近前最好升迁,日后大好前途自然是不用愁的。
晋家当然很高兴,而晋家高兴的结果,便是当天就将樊肆送回了小水乡。
正如晋珐所说的那样,樊肆离开时,只有他曾经的那一个贴身小厮去送了他。
朝廷里刚派人给晋珐送来新的官服,晋府其他人都等着看晋珐试新衣的模样,根本没有人去关注樊肆。
晋珐穿着浅绿色的官服,身形俊朗,如一颗嫩竹,自然受了好一通夸赞。
等所有人看够了,晋珐要将官服换下来时,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少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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