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越的眉心厌恶地皱紧,飞快删掉这条短信,又把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后脊在冷风中细小地战栗着。
他从很早以前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说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看到这种信息就当是阴风刮过,啐一声晦气就够了,没必要浪费心情。
再收回视线时,屋内的温降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已经起身朝这边走过来,迟越条件反射地收起手机,紧紧手指,缓和了脸上的神色,推开门进去。
客厅里的地暖和壁炉都开着,暖气扑面而来,很快驱散了室外的僵冷,他紧绷的肩膀也随之放松。
“我们现在做午饭吗?”温降问他。
迟越点点头,轻扬了扬唇角回答:“嗯,先去把那只鸭切了吧,不是说要煲汤吗?”
他表现的太自然,温降完全没察觉出异样,转身领着他去找那只鸭子,一边问:“你确定吗?”
“为什么不确定,”迟越看她一眼,挑眉反问,“难道我上次做饭很差吗?”
温降想起那碗长寿面,忍住嘴角的笑意,摆摆手道:“那倒没有。”
迟越索性拍板决定:“这样好了,今天我来做年夜饭,你看着就行。”
“啊?”温降被他的奇思妙想吓到,眨了眨眼,认真提醒他,“可是鲍鱼很贵的,而且我们就买了一只鸭。”
她的话太直白,一副他要暴殄天物的样子,迟越险些被她给气笑,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脸,恶狠狠道:“一只就一只,难吃你也要吃。”
温降的脸颊被他一掐,松开后霎时浮上一抹粉,只得在他的胁迫下示意中岛上那只拔了毛的鸭和一大堆食材,摊手道:“东西都在这儿了,你想做就做吧。”
迟越看她一眼,轻哼了声,挽起袖子,把墙上挂着的围裙拎下来,随意在腰间打了个结,隔着黑色毛衣勾勒出他窄窄的腰线。
只是等视线落上那只鸭子时,刚准备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做个了折返运动,弯腰去找岛台抽屉里的手套。
他的内心还没强大到可以徒手抓死鸭子。
温降看他还认真了,只得靠上岛台,拉过一侧的高脚凳坐下,顺便帮他把食材都堆到一旁,腾出一块空来。
迟越的手长得漂亮,一次性手套服帖地勾勒出他的手指线条,骨节分明如玉,转身把砧板和刀都拎过来,撕开超市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提溜着鸭腿把它全头全尾地摆上去,另一只手拿起刀,盯着鸭子看了十多秒,思考从哪里起手比较好。
温降看他拿着刀左比划右比划的,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噗嗤”一声破了功,问:“要不还是我来吧?”
“嘘——”迟越抬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满脸写着肃穆,摘掉手套,从家居裤里拿出手机。
片刻后,手机里传出一个机械女声:“很多小伙伴都在问的切鸭子教程来了,看完这个视频你就懂了……”
迟越没料到这视频还有声音,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飞快调成静音,低头瞥了眼她的眼色。
温降想笑又不敢笑,伸手把碎发拨到耳后,转头去找购物袋里的玉米,装作没听见。
迟越这才松了口气,戴上手套,伸指在鸭脖上摸了摸,学着视频里的手法重重落下一刀,砧板发出“砰”的一声,加上家里的刀很利,一下子就砍下来了。第一时间问她:“头就不要了吧?”
“嗯,扔了吧。”温降拿过一个小碗,开始剥玉米粒。
迟越听她同意,迅速拎着鸭头丢进垃圾桶,砧板上只剩身体,看起来就没那么有心理障碍了,稍微收了点力道,按部就班地把脚掌和翅膀都砍下来,从鸭胸的位置剖开身体。
里面的内脏超市已经帮忙处理过,但打开后还是扑鼻而来一股腥味,迟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拿起翅膀仔细闻了闻,又递到她面前:“这鸭子味道怪怪的,是不是坏了?”
温降微微凑近,转而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坏了吗?”迟越放下鸭翅。
话音未落,温降没好气地拿着玉米捅了他一下,回答:“生鲜的气味就是这样的,你还想没做熟就是红烧味的吗?”
迟越一时语塞,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鸭,抿了抿唇,沉默地继续操刀。
他的生活经验确实太少了,万一真的跟她去了杭城,身边不会再有阿姨,对她来说会是很大的负担。
更何况现在信用卡也没了,接下来的学费、房租、吃穿用度一系列开销都无从着手。
他还有一点钱,但并不多,不可能用到他们大学毕业,更不可能向那个人要钱。
可是没了钱,他比想象中更早,变得一无是处。
他不像她这么厉害,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挣过一分钱。
思绪蔓延至此,迟越不由开始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天真了,怎么会觉得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怎么会没考虑到他现在完全是靠迟运盛的施舍活着,只要他想,就能让他弹尽粮绝。
没有钱,还谈什么未来呢?
超市里的鸭子已经放过血,可还是会在刀刃间渗出暗红色,鸭腥味随着骨肉的破碎越来越浓,手套上传来湿漉漉的冷意,几乎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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