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我的画还给我吧……”
“你又在画什么东西?你就不能坐下弹会儿钢琴吗?我是怎么教你的?”
她打开窗户,雪白的纸片纷纷扬扬,风把他的画吹得破碎,割伤了他的脸。
“妈妈,不要再撕了,不要再撕了,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弹,现在就去弹……”
“降e小调练习曲,十遍,弹十遍!”
于是梦里都是夜曲般回环往复的和声,一轮接着一轮,紫色的云盖过了月亮和窗帘,他喘不过气,手指努力想弹对3-5-1-3-1-2-4,却永远错漏半个音,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却错了一次又一次。
“太快了,你弹得太快了……”
“左手的和声不是这么弹的,太重了,你听不出来区别吗?”
“这是妈妈的梦想,你知道吗,妈妈本来会在歌剧团工作的,妈妈是为了生下你才放弃的,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四分钟的练习曲不知道弹了多久,在混沌的黑暗里,手指总算走脱出迷宫般的和声,曲谱翻了过去,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紧张得让人作呕的重音,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促,敲在窗户上,敲碎了玻璃,敲得他想要流泪。
新一轮的梦魇开始,像是踏上走不到尽头的台阶,键盘无限绵延下去,在重音里碎了一块又一块,割伤了他的手,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打雷了,把窗户关上吧……”
又开始打雷了,雷声也没有止息,一下一下劈进窗户,要把头顶的天空摧垮。
弹琴的变成了妈妈,他躲在门后偷看,一闪而逝的白光把她照得像纸上的画,很快就被她亲手撕碎。
琴声依旧在耳边震响。
“都是因为你啊,妈妈是为了才放弃工作的,你能不能体谅体谅妈妈?”“现在你就考不了第一,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让妈妈怎么放心?”“你爸就是因为我怀了你才出去乱搞,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曲子都弹不好,你生下来就是来报复我的吗?”“我哪天要是死了,都是被你跟你爸逼死的!”“都别活了,都别活了,我现在就带着你一起死!”
琴声越弹越快,把天地都震得轰然,一浪高过一浪,拍过他的头顶。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努力张开口,伸长脖子,想探出逼仄的黑白琴键呼吸。
一节,两节,三节。
“打雷了,把窗户关上吧……”
耳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去,随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神经质的絮语,密密仄仄缠满了耳朵,夹杂着妈妈懊悔的抽泣——
“迟越,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很爱你的,你明白吗?妈妈以前不是这样的,妈妈只是生病了,妈妈控制不了自己,妈妈会好好吃药,会听医生的话,你也听妈妈的话好不好?你别生妈妈的气,你是妈妈的骄傲,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
肺部被不断挤压,呼吸越发艰难,迟越总算意识到这是梦,必须要挣脱出去,但找不到手,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力,只能任由胸口的巨物一寸一寸压下来。
他现在真的喘不过气了。
一秒,两秒,三秒。
耳边响起低低的脚步声,和刚才的不一样,是听见后能让人一下子分清梦和现实的切实的脚步声,源于窒息的强烈恐惧总算逼停梦境,耳边的呢喃被迫退去,迟越如获大赦地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睁开眼睛。
天已经大亮了。
中午的阳光被厚实的窗帘挡在外面,只滤进稀薄的微光,迟越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这才感觉到自己头痛欲裂。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片刻后他才想起来头痛不是因为刚才的噩梦,而是因为昨晚喝了酒。
他的酒量不算太差,但昨晚被那群人红的白的一通乱灌,没几杯就醉倒了,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家的。
宿醉的感觉和发高烧很像,恶心,想吐,头昏脑涨。迟越慢吞吞地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听某人突然“蹬蹬蹬”跑过来,殷勤得让人害怕:“你醒啦,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迟越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皱起眉心看着她。
温降看他不答,又走近了一点,担忧道:“还是很难受吗?”
迟越侧身避开她,宿醉后身上的酒味熏得自己都嫌恶心,不想被她察觉到,声音沙哑地回了句“不难受了”,一边匆匆站起身,从沙发另一头绕过她,开门进浴室。
温降没料到他突然恢复了精力,愣了片刻,才慢半拍地回答“那就好”,转头去厨房给他泡蜂蜜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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