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骆玉珠快步追到中江桥下,盯着桥墩后面的身影。
“既然来了干吗还躲我。”骆玉珠严厉地说。
茂密的树丛被拨开了,一个男人的脑袋钻了出来,又黑又瘦的脸上,满是灰尘,头发乱蓬蓬的。骆大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树丛里慢慢走了出来,他有点自卑地笑了笑:“玉珠,爸不是怕见你吗?”
骆玉珠哼了声:“是她叫你来要钱的吧。我上次给你的呢?”
“你弟弟要上学,家里的房子漏了,有好多用钱的地方……你妈不知道……”骆大力战战兢兢小声说。
“谁是我妈!”
骆大力低着头不语。
“你又去喝青柴滚了,还是又去赌了?”骆玉珠瞬间明白过来,顿时恼火起来,“你上次不是发誓不再赌了吗?赌博是个无底洞,你知不知道,上次给你的钱是让你做小买卖的,你都输光了?”
“你看我这腿,还能干什么呀!我本来想拿一点试试运气,赢一点算一点,没想到碰到设局的,我不敢跟你妈……你阿姨要钱,她要跟我离婚。玉珠啊,你再帮爸一次,要不我连家都回不去了。”骆大力抽泣着说。
“我不是开银行的,我帮不了你。”骆玉珠转身就走。
“玉珠,今天是你生日。你长这么大,爸没给你过过生日,晚上咱一起吃面吧。”骆大力可怜巴巴地讨好着。
骆玉珠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可悲又可恨的老爸,冷冷地说:“用不着。”
陈江河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医院,来到骆玉珠家。
“玉珠,这是我卖饲料的粮票,本来想换成钱给乡亲们,金水叔这一病只能再说了。这些粮票先放你这,我带到医院人多眼杂怕丢了。”陈江河疲惫地把一书包粮票放在桌上。
陈江河木偶人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饭马上就好。”骆玉珠边盛菜往屋里端,边用余光不时地瞟向陈江河。
“你自己吃吧,我坐会就走。”
“你不是答应今天跟我吃晚饭的吗?”骆玉珠愣着,有些紧张地看着陈江河。
“玉珠,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些天我得在医院多陪陪金水叔。你这边一个人,自己得小心。”
骆玉珠默默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突然她从后腰紧紧扣住陈江河,脸贴到他背上,懊悔地问:“你金水叔是被我气的吗?”
陈江河摇着头:“你想多了。”
“你嫌弃我了是吧?他们说我配不上你。你是不是要娶他女儿巧姑呀,你们什么时候定的亲?”骆玉珠有点底气不足。
“小时候磕拜换糖佬祖师爷,金水叔就让我答应做上门女婿了。”
骆玉珠伏在他背上,泪如雨下:“那我呢?”
陈江河掰开骆玉珠拦腰抱住的手,转身深情注视:“玉珠,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你得相信我。但是,现在我不能再伤金水叔的心,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这些粮票先放你这,我带到医院人多眼杂怕丢了。”
“这辈子我都相信你。江河,你发誓永远不离开我。”骆玉珠看着陈江河,眼圈一红。
“你今天怎么了?发什么誓啊。我先去医院了,那边需要我,那是正事。”
“我这边就不是正事啦?”骆玉珠眼睛火辣辣地看着陈江河,欲吐还休默默摇头,动情地将脖子上的玉坠摘下,套在陈江河的脖子上。
陈江河深情地吻了下骆玉珠乌黑的秀发,转身离去。
房门轻轻关上,骆玉珠怅然若失地跌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书包。门被敲响,骆玉珠从椅子上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忙跑去开门—骆大力站在了门口,歉意地跟女儿笑了笑。
骆玉珠返身关门,父亲的瘸腿抢先顶在门缝里,夸张地叫起来:“夹着了!夹着了!”
骆玉珠只得松开手,父亲一瘸一拐走进门哀求说:“玉珠,不是说好了让爸陪你过生日吗?小玉,就你一人住啊,刚才走的那男的……”
“跟你有关系吗?”骆玉珠冷冷地说,转头进屋。
骆大力苦笑摇头,目光落到了书包上,骆玉珠下意识地拿起包往柜子里放,掉出一小叠粮票,骆大力抢先捡起讨好地递给女儿,然后看了眼满桌子的菜:“你准备了这么多菜,小玉,有酒没有?咱俩今晚好好吃一顿!爸今天只喝了碗粥。”
骆大力边吃边赞叹:“女儿,跟你妈手艺一样,好吃!乖女儿,爸这么多年了,做梦都想吃你妈当年做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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