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路安客栈歇了两日,给燕王的书信也写好了,由沙漠选了个妥贴人送到应天燕王府去,临行前朱文羽仔细叮嘱一定要亲手面交到燕王手中,不得让其他任何人经手,这其实是前晚沙漠提醒的,如今只知道也许那个银牌的组织在朝廷里有人,却不知道是谁,在弄清楚之前,任何消息还是隐密些为好。
朱文羽和南宫灵那两匹马在掌柜的照料下好食好料,养得精神奕奕,颇是雄俊,便索性不换马了。那沙漠也在县衙中挑了匹好马,随便收拾些日用物件便准备和朱文羽他们一道上路,本来就没什么家当,只是存的几两银子,拿了便走。临行时朱文羽结算住店钱,那掌柜的啥也不敢说,还是沙漠说了几句,掌柜的才哆哆嗦嗦收下。朱文羽回头瞪一眼在旁边侍立送行的县令吴光祖:“县太爷你好好做官,不许盘剥百姓,要是为非作歹让我知道了,我可是先斩后奏,先把你的狗头砍下来当球踢的,要是做得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吴光祖忙不迭地躬身答应:“不敢。不敢。下官一定为朝廷尽心尽力。”脸上是带着恭敬的笑容,心中自是对这个莫名其妙,马屁也拍不上,像无赖更胜朝官的钦差大人一肚子不解和牢骚。
“好了,我们走了,县令大人请回吧。”南宫灵跨身上马。
“禀老爷,小人走了。”沙漠毕竟在此待了数年,说起来吴光祖也没怎么为难他,还算欣赏他的才干,此时自还恭恭敬敬地躬身向县老爷告辞。
“恭送钦差大人。”吴光祖也是躬身为朱文羽等送行,两人这么对着一躬身,反而好像沙漠便是钦差大人而吴光祖在相送于他了。
羽灵二人早已在前面打马而行了。
有沙漠相伴,朱文羽实在是心里痛快了无数倍。照朱文羽的话说,那南宫灵是个光笑不说话的“呆木头”,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来。多个沙漠可就不同了,本就年龄相近,沙漠也是个洒脱之人,互相熟悉了话自然就多了,一路上只听得二人嘴就没歇着,开玩笑逗乐说些俏皮话,你来我往话来话去的,便觉时光容易过了许多。三人三骑并肩而行,那南宫灵自仍是极少说话,偶有朱文羽和沙漠互相打趣或是两人取笑自己时插上一两句嘴,大多时候只是微笑着看二人斗嘴。
三人一路西行,只是三人皆知有两大谜团未解,心中有事,已比当日朱文羽和南宫灵两人同行时快了许多,不过十几日,便已到了名城开封。
开封府坐落于黄河之滨,是有名的中原古都,旧称大梁、汴梁、东京、汴京等。自战国时的魏国开始,其后又有后梁、后晋、后汉、后周。至宋太祖趙匡胤又将大宋建都于此,历经九帝一百六十八年,后才因战祸南迁杭州,其后金朝亦以此为都,故史称“七朝都会”。旧时古都,气象万千,其繁华兴旺便是比之应天都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文羽早听说开封城的繁华热闹,在京城也早听说过不少包青天的奇闻轶事,早已有心往开封一游,今日终得到此,自是兴奋异常。沙漠和南宫灵也未曾来过此等兴旺繁华之地,终是少年心性,事事好奇,一路不住在马上观望。
开封城果然不愧前朝京都,中原名城,处处红墙青瓦、朱门石狮,透出一股大家气派,大街上商贾兴旺,花花绿绿的各式店铺,来来往往的文人雅士,刚进城时还未天黑,三人随意挑了处茶楼歇脚饮茶,在座的也确有不少纶巾打扮的秀才文士谈笑论文,斗诗罚酒,把个朱文羽都听得入神,沙漠连叫他几声都未曾注意。南宫灵对谈诗弄文兴趣不大,倒是有点注意沿街的建筑格局,一时看那雕梁画栋,一时又看那朝向布局。谁知有几处装饰华丽的楼台乃烟花柳巷的青楼烟花之所,几个风尘女子大约看见南宫灵一个标致俊俏的少年相公一个劲地盯着这个方向看,骚弄姿地在阁楼上朝着三人飞帕招迎,含着风情万种的媚笑大把大把地飞送秋波,把南宫灵弄了个面红耳赤,连忙转过头来,朱沙二人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只是他二人也从未经过此等场面,受不得这份香艳,自是和南宫灵一道喝了茶便结帐离开,不敢多留。
三人再游玩得半晌,遇见个门面颇大,气派不俗的“中原客栈”,商量几句便入内住下,其时三人已是相处得极为融洽,和前几日一样,朱文羽便也只是订了一个大套上房,三人同室而居。朱文羽久处皇宫,从不知银钱珍贵,南宫灵世家出身,脑袋里也难得有节省用度的念头,至于沙漠,有朱文羽二人在,毕竟自觉身份有所不同,也只是不声响地听从安排,虽感有所靡费,却也不便说啥,只是心中暗叹这些富家出身的公子哥儿毕竟不同,出手阔绰,一日的店钱就可花费普通农家一月的用度。
才放下行李,初初安顿,朱文羽玩心未尽,便说还要到街上去游玩一番。沙漠平日里办案操劳早打熬得一付好筋骨好身板,朱文羽和南宫灵都乃一流身手的习武之人,自是谁也未将一日的路上风尘放在眼中,俱都依旧精神奕奕,便一起出得门去。
天已近黑,街上店家早早地便点上了门口灯笼,一溜的灯笼烛盏,和白天比起来另有一番热闹喜庆。
“走走走,找个地方吃饭填肚子去。”朱文羽兴致冲冲。
走不多远便有一家“邀月楼”,门口贴着大红对联,上面写的是当年太白居士李青莲的名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朱文羽以前就特别喜欢这两句诗中的潇洒脱尘的意境,一看便道:“就这家吧。”其余二人自无异议。
这邀月楼果然是间大酒楼,生意极好,处处坐得满满的,只余楼上一个雅间,还是用屏风隔开的,隔壁那桌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喝酒谈笑,衣着光鲜,旁边还放着几只鸟笼,自是本地富家公子。三人也不以为意,便在屏风这边围桌坐下,果见窗外月明云静,秋风微微送来一阵清爽凉意,实是极为畅快心怀。
小二端来好酒好菜,朱文羽极少喝酒,虽在闲澜院中总有上贡好酒,但小时候有一次不懂事抢着陈老夫子的酒喝,结果被呛得面红耳赤涕泪交流喉咙辣得说不出话来,后来便对酒有些反感,极少沾酒。如今内功一流,喝酒早已不在话下,便是喝上一两坛也可凭内力化去酒力,只当喝水一般,绝无醉倒的可能,可他却是依旧有些嫌恶,从未想过要喝。此情此景,却让他不由得也起了酒兴,直呼小二上酒。沙漠二人哪知他小时之事,也不以为奇。那沙漠尝了一口,直道好酒,问小二,小二得意道:“客官这话算是说对了,此酒乃我们邀月楼自酿的佳酿,方园四五百里只此一家,绝无分号,乃开封府一绝,称为‘百里香’,酒香醇厚浓郁,都是在窑中藏了十年的好酒,开坛香飘百里,连神仙也得流口水。”
“哈哈哈哈,这牛皮吹的,‘香飘百里’,有这么厉害吗?”朱文羽心情极好,喝了两口,呵呵大笑,他极少喝酒,自是尝不出什么美酒差酒来,对他来说入口全一样,若是让陈老夫子看见,又得跺脚叹道:“唉,牛嚼牡丹!真是可惜,可惜。”
“是是是,客官乃见过大世面之人,自是不会将鄙小店的百里香放在眼里,只是这百里香乃是本地名酿,客官不妨尽情一醉,也算不白来这开封一趟。”这邀月楼的店小二显是训练有素,从朱文羽等的口音中知道三人并非本地人,丝毫不以为忤地依旧陪笑打着招呼,将酒菜一一摆好而去。
“啊,不错不错,在这楼上喝酒确实让人舒心畅快。”朱文羽伸了个懒腰。再喝两口酒,诗兴大,随口便吟:“气爽清风邀月楼,云稀月皓畅心秋,飘香更进一杯酒,踏马飞游十九州。”
吟罢,面现得意之色,回头对南宫灵道:“木头,你也凑个热闹?”南宫灵不长于文,微笑着品一口酒,摇摇头,道:“朱兄好文采,我不成。”
“哈哈,老鹰,你呢?你也来一个吧,正反不就是玩嘛。”朱文羽又转过头问沙漠。
却见沙漠并不答应,入神地只是端着酒杯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朱文羽奇道:“老沙……”
沙漠伸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身后,朱文羽和南宫灵一时省过来,原来沙漠在听隔壁几个公子说话,便也都安静下来凝神而听。
只听那隔壁有人道:“到现在都有好几个富家小姐被害了,有的连丫环都被一同奸杀。”
“正是,城西赵家千金,李家小姐,城北翡翠斋王家的女公子,昨夜又是城南刘家的刘翠娥小姐,开封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被贼人奸杀。算来这大半月来都有四家小姐被害了。家叔说布政使张凤鸣张大人已严令追查,还听说已派省里的得力捕头来督办此案。”
“严兄,令叔严知府也算主管一城刑名,想必有些内幕,他如何说的?”
“家叔如今也是一筹莫展啊,几家小姐均死状凄惨,先是睡梦中被迷香所迷,再被贼人所奸,最后再或被一刀割喉,或被掐颈而亡。贼人确是心狠手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究竟是何人如此狼心狗肺,辣手摧花。真正是猪狗不如。”一声轻拍桌子的响动。
“仵作说犯案者共有两人,捕快勘查犯案现场后也是如此说。家叔觉着此案乃江洋大盗所为,若非江湖采花大盗,便是有官场中人背后指使,故意犯案令他颜面不堪,和家叔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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