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我一向最是怕冷,禁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来人慌忙转身将门关紧。
我抬头,是范蠡。
他看着我,眼里点点渗着的,是心痛,“怎么瘦成这样?”
我低头,笑,“吃不下,睡不着,总想着有人要来夺我儿性命呢,怎能不瘦……”他的来意,我岂能不知,又是勾践的旨意吧,几月没有动静,原以为他打算放过我了,却原来……还是来了。
他竟是派了范蠡来么?该是说他不了解范蠡呢,还是他太高估了自己?若他以为范蠡会因为我腹中怀着的是夫差的孩子而让我堕胎,那他也太不了解范蠡了。
若来者是范蠡,我倒有九成的把握能够逃过这一劫了。
范蠡背着门,看我,“聪明如你,该是知道我的来意。”
“孩子……快要出生吧,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总感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对着炉火,我微笑,满面温柔,“你说,他该叫什么好呢?”
范蠡呼吸微微一窒,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其实我比较喜欢是女孩,若是女孩,取什么名好呢?”站起身,肩上披着的狐皮大衣滑落在地,我忍不住地瑟缩一下,缓缓走向范蠡。
站在他面前,我仰头,望着他,微微有些发抖。
没什么表情地,范蠡抬手解下肩上的斗蓬,扬手细细地裹在我的身上。
呵呵,他知道的,我一向怕冷。
冰凉的手伸入他的衣襟,范蠡微微一怔,面无表情的面具有了些许的裂缝。
他的胸膛,很温暖。
但我没有贪恋他的暖意,因为……我想起了某个总有些冰凉的家伙。
在他怀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收回了手。
是竹简,那枚竹简,他果真……一直都贴身带着,心里微微一苦,我笑,十成的把握,这战场役,我赢定了。
看到我手中拿着的东西,范蠡的脸上的肌肉微微僵了一下。
“香宝。”指着竹简上那两个熟悉的字眼,弯唇,我笑得一脸柔和,“香宝……这名字,听来就觉得温暖呢,应该会幸福吧……我的孩子……就叫香宝吧,可好?”
范蠡微微一怔,眼中漫延开来的,是满满的痛楚。
“如果是男孩呢?如果是男孩……”我笑,仿佛嫌伤他不够重一般,“如果是男孩……叫勿忘吧,可好?”抬头望着他黑色的眼眸,我笑得妩媚至极,“……勿忘,即使魂断天崖,也永勿相忘……”
那一瞬间,我看到……范蠡眼中的痛楚浓烈得仿佛要将他自己溺毙一般。
门,“咣”地一声被门吹开,有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滑落,坠落在地,发出一声低低的脆响,破碎。那个东西,本该是要喂我喝下的吧……
嘴角的弧度完美至极,我赢了。
冷风迎面扑来,扬起我未挽的青丝,飞舞于风中……
墨黑的双眼,满盈着的,是难辨的痛楚。范蠡抬手,一把扯下自己头上挽发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犹缠绕着他的发丝,飞散开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半掩起他日渐消瘦的脸……
他上前一步,为我挡住了彻骨的冷风,伸手,五指成梳,轻轻理过我的长发,将扬起发丝抚平,挽起,将手中犹缠绕着他发丝的木簪缓缓插入我的发鬓之上。
我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我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我缓缓开口,“青丝易挽缘已断,结发难结百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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