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山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毫不为意,他跑到浅水清面前堆起笑脸道:“鄙人是丰州采矿使王默山,城南马上就要建起一座新矿,创业艰难,人才尤缺。鄙人想请水清姑娘来做矿长,不知意下如何?”
浅水清答道:“谢大人厚爱,水清才德做一书办尚且吃力,岂敢执掌数千人的大矿?折杀小女子了。”
王默山还有纠缠,杨昊过来解围道:“当着我的面就挖来墙脚,好不仗义。今日非罚你三杯酒不可。”众人都在一旁附和。王默山见势不妙,连摆手道:“玩笑,玩笑话,姑娘切莫当真。”
“大人。”杨昊刚转身要走,浅水清在身后轻轻地叫了声,“有封从长安来的急递。”
浅水清从贴身的招文袋里取出一份报状交给杨昊,报状是天德军驻长安进奏院递送的。丰州名义上虽已归入朔方,但张呈仍按时将所编纂的报状递送杨昊一份。王谦财力不足,对进奏院控制力有限,对此事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呈在报状中着重提到大太监刘弘逸升任枢密使,并用小楷在文字旁边批了“刘非仇党”四个字。杨昊看完将报状交还浅水清,吩咐道:“你辛苦一趟即刻赶回丰安,让关索查一查大太监刘弘逸是什么来历。”
“是。”浅水清收好报状翻身上马去了。
“唉,水清姑娘,怎么走了呀?”王默山从牙寨里追了出来,望着浅水清远去的背影,埋怨杨昊:“大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都到饭点,你好歹留她吃了饭再走嘛。”
杨昊哼了一声道:“在我眼里她只是使署的一个书办,自然要公事当先。老王,换成他是个男的,你也会留他吃饭吗?”王默山顿时无言以对。
——————————申时末刻,杨昊回到丰安防御使署。
内书房前小院中,关索与浅水清正在低头闲聊,见杨昊进来忙一前一后迎了上来。杨昊将马鞭交给随从说道:“关索一个人进来,其他的人都退下。”浅水清闻言站住了脚神情黯然地退了下去。
关索捧过一碗茶,小心赔不是道:“大人要查刘弘逸的底。一时忙不过来,属下就请了水清姑娘帮忙,又怕自己说不完整,所以就擅自做主让她过来了。”
杨昊道:“我把事情交代给你,自然要问你。你有本事找人家帮忙,那可以,可总不能连话也要别人代你说了吧?要是这样,我还要你做什么?好了,说吧,这半天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关索拿出一张纸,清清嗓子念道:“刘弘逸、祖籍扬州,今年四十五岁,七岁净身入宫。历任内侍省掖庭局宫教博士,宫闱局丞,内寺伯,内谒者,内给事,内常侍,山南东道监军使,剑南西川监军使。今年六月回京,接替仇士良出任内外五坊使。此人心思细密,干事老成,不结党,不营私。在内侍省当差时有‘善人’的称号,大奸大恶如王守澄也对他另眼相看。”
杨昊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大奸大恶?你认识王守澄吗?”
关索陪笑道:“属下自然不认识。”
杨昊训斥道:“你身为参谋校尉,收集的情报要精准,说的话要有理有据,含糊不清的事不要妄下结论。什么大奸大恶的?说王守澄就说王守澄,不必在他前面加上这四个字。”
关索连连称是,垂手不言。
杨昊解开要带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将毛巾丢给关索,说道:“刚才在门房又见到关老爷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接他人家回去歇着吗?”
关索忙答道:“接了,可是老爷子说他闲不住。在家待了半天是腰酸腿疼,没办法我只好由着他了。”
“那就给门房打个招呼吧,别累着他人家。”杨昊拿起扇子一阵猛扇,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关索道:“拟封信给孟将军,向他通报一下刘弘逸的事。”
“我看这信还是让水清姑娘拟吧。”关索端起铜盆就往外走,“她也是你的书办,本事不比我差,为何事事都找我?”
杨昊闻听这话,把扇子劈头朝关索打去,关索嘻嘻一笑弯腰捡起扇子,说道:“水清姑娘才情文笔都胜过我,这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你既然请了她做书办,也不好把人家凉在一边吧?我看的出她是个认真做事的人,稍加历练……”
关索的话还没说完,杨昊大喝一声:“不愿意写就滚出去!”
关索听了这话,忙将折扇放在案头,矮身逃了出去。关索出门后到书办值房找到了浅水清,叮嘱她即刻草拟一份给孟博昌的书信,回头送给杨昊阅定。浅水清自然不敢怠慢,忙伏案拟写。
书办值房在使署签押房左侧,但杨昊日常办公却在签押房后的内书房,由值房到内书房要通过签押房的右角门。
浅水清拟好信走出值房,路过右角门时却被两名锦衣大汉给拦住了。使署内院只有书办房里的四名书办和侍从室的八名侍卫,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即便是刺史张虎臣来访,他的随从也必须留在外院的厢房。这些是什么人?不仅能进内院,还能带着兵器?
“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来人是长安口音。他伸出的手差点触摸到浅水清的前胸,浅水清停下脚步,扬了扬手中的公文袋。
“那也不能进。”另一个锦衣大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青筋爆出的手扶在了刀柄上。浅水清忙转身退回了值房。
值房里此时空空荡荡。按规例申时后书办们便可回家,值房里只须留一名书办值更。浅水清就住在使署,单身一人又无处可去,因此常主动留下值更。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在这干什么?”想到那两个大汉的凶言恶语,浅水清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关索,将所见所疑告诉他。关索虽然已出任参谋司参谋校尉,但他还兼任着书办房领班的差事。浅水清到使署的这些日子,因公务跟他多有接触,论亲疏她只相信关索一人。
主意打定,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出去。值房的前门肯定是不能走,值班书办突然离开,肯定会引起两个大汉的怀疑。对,走后门,书办值房的后院就是文藏库(档案室),书办起草公文时常要到文藏库里查阅资料,为图方便他们就在值房后墙开了个门,门前用书架挡着,除了自己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后门存在。
管理文藏库的小吏早已回家,唯一的大门已经上了锁。浅水清一咬牙:爬墙出去!公文案牍虽不值钱却很重要,文藏库的围墙也修的格外高,好在院角有棵歪脖子枣树。浅水清就攀着枣树往上爬,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爬上墙头,她的手腕和脸上已经被枣树上的刺划了好几道血口子。
她刚想喘口气,忽然脚脖子被两只大手拽住,没等她弄清怎么回事,人就被两个巡逻路过的侍卫拽了下来。二人不问青红皂白按倒浅水清便是一顿拳脚,直到浅水清哀声苦叫,这才停住手,将她翻转过来一看,不觉都是一惊。
浅水清顾不上跟二人计较,急忙说道:“快带我去见关校尉,有人要害大人。”
——————注:报状,是由进奏院传发给各藩镇用来介绍朝廷政事动态和各项消息的书面报告,是官报的雏形,正式名称为“进奏院状”。唐代诸多古籍中的“状报”、“报状”、“上都留后状”、“留邸状报”,均指进奏院状。
第1章 夜惊魂
丰安防御使署座北朝南,主要建筑都沿中轴线而建,其他建筑则对称地摆在中轴线两边。进了使署大门就是仪门,仪门之后是使署大堂(又称虎威堂),是举行大典、迎送上级官员之所;虎威堂前对称地分布着四司,左边为督察司、军械司,右边是军政司、军法司。
虎威堂后也是一个大院,正中与虎威堂相对的是签押房,签押房又名二堂,规模比虎威堂略小,是防御使日常办公场所。与一般官署文左武右的排列惯例不同,签押房的左侧是侍从室和侯见所,右侧是书办房和茶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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