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分道
秦淮河烟火以其富有变幻,拟物状景,栩栩如生而闻名。广场上此时已架起数排一丈七高的花桩,只见侍长发号,霎时间轰雷燎彻。烟花先是以一只仙鹤衔一枚玉璧开场,仙鹤以丹朱、青色两支火光绘成,口中白壁则如星芒一般随朱青两道火光直冲霄汉。
余焰尚未散尽,紧接着便是二十八颗大型花炮齐放,数十个人物在天空中以金芒亮相,乃是云台二十八星宿。
人物消失之际,广场四下已有数百名鼓者出列,分东西两阵,各执红白旗,身着楚汉甲胄,以枪对牌。乐部侍长舞蛮牌令,而后两甲士出阵对舞,如击刺之状,一人作奋击之势,一人作守御之姿。
交锋数十回后,忽闻一声霹雳响,舞者鼓者尽散,两条巨大的蛟龙腾空而起。一条翔于西北方,作俯冲之势,一条盘于东,作蓄力之势,照得天空如白昼一般。
此时只听魏钰庭在旁边道:“西北又有蟠龙升,二龙相争,只怕天下不太平。”
元澈却道:“自古天下金角有二,凉州便是一个,天下大乱时可左右局势,前有窦融隗嚣与光武掎角,后有马腾韩遂与魏武争锋。只可惜,此地非王气所在,只出乱世英雄。最后还是要东归的。”
说话间,西北的翔龙已然消散,火光如流星般陨落。而东方的盘龙趁势而起,舒展开来,化为冲天火光。
众人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呼连连,但仍是惊魂未定时,又有百枚花炮在空中争相绽放,一时间人物车马、草木山川如画卷一般展开。而乐班忽然急转了奏调,换了一名琵琶乐伎坐于高台上,所奏乃是《十面埋伏》。而随着一声声炮竹连响,天上红色的烟花逐渐占据主导,将蓝色烟花压制于广场之南。
待万籁俱寂之时,广场上已不见烟花架,一名戴着面具作将军装的人驰马冲出,然未等接近丹墀,便有数名甲士持戟围堵。战了数十来回后,那将军孤身站在高台上,举剑自刎。众人此时不知该做何回应,只见有侍者站出,唱到:“霸王意气尽,江东入囊中,恭贺圣主,恭贺太子。”
此时众人方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演绎的是楚汉之战,继而掌声四起。
元澈望着一片氤氲灿烂,笑容不减:“听闻先前朱雀桥的烟火比此番更盛,然而物非人非,朱雀桥也已化为尘土,想来是孤无缘欣赏,甚为可惜。”
魏钰庭和手以对:“臣以为,更可惜的是那霸王。若他早早降了汉王,何至于乌江自刎。想必亦可以与家人在江东做一闲散富人家,年年观赏这样的烟花了。”
元澈微笑点头:“魏卿此言,甚得孤意。不知陆娘子以为然否?”
绚丽的流彩照耀于皎皎如月的面庞上,最后悉数湮没于黑暗而深邃的瞳孔。陆昭微启薄唇,一字一言,如同被柔软烟罗包裹住的峭峻肩骨。
“降与不降虽然因人而异,却也因势而异。要说结局最好的,便是凉州窦融。降汉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至光武剖心以待,授其为凉州牧,共定西北。随后降汉,也是留居旧地,兄弟俱侯,这才有了多年以后归还洛阳。事后,光武亦厚待其家,以三公之位授之,不可谓不荣耀。”
“韩遂与马腾的结局就要稍差一些。早年间,其因金城战乱崛地而起,至领兵数万,寇入三辅,天下震动。割据凉州之后,韩遂因钟繇所谏,遣子去魏武处为质,后因魏武离间之策与马腾之子马超见疏。至马超抗操,马腾被夷三族。韩遂子孙也难逃厄运,可谓悲凉。可见枭雄虽勇猛,若遇到汉光武帝一样的仁主,自然温驯忠诚,但魏武既以诡计离间,以出质要挟,那就只好玉石俱焚了。”
此时烟火表演已尽尾声,空中只余下斑斑点点的银火璀璨。清光华彩透过她手中的纨扇,照在半遮半掩的精巧玉颚上,恰如雪映烟光之薄,霜涵霁色之冷。
元澈慢慢将驻留已久的目光从冰雪美人身上移开,之后的问话便如剑锋一般贴身逼来:“郡主以帝王之心而发论,怎么不提隗嚣也曾为光武招降,最后毅然不从,身死国灭的结局呢?”
“陇西隗嚣么……”纨扇轻摇,声音却如一柄软剑,将前者的话锋轻轻挡了回去,“陇西隗嚣纵分雍凉二州,横隔南北之道,四方要冲,可争天下,只可惜此人才具不配。若以英雄当之,则雍凉不解甲,中原不释鞍。”
元澈听完,只觉气血凝结,似是怒到了极处。
忽听身后有一人声道:“原来殿下所爱,非皮骨色相,而是一袭书香。”
陆昭闻言,大抵知道是谁在言语,然而并不转头,只对元澈略欠了欠身道:“臣女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说完便从观景台返回殿中。
周恢左顾右盼了一番,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相送,见元澈略点了点头,方才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此时苏瀛才从后面上前来,右手执酒杯,向元澈施了一礼,道:“那日臣失言,差点置殿下于不义之地,臣自罚一杯。”
元澈缓和了神色道:“就罚一杯酒便想蒙混过关?”
苏瀛却笑道:“若殿下仍不饶,倒是臣之幸,吴越佳酿,臣总是饮不够。”
见太子的目光仍有意无意地向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看,苏瀛含笑道,“臣觉得‘烟光藏落景,山骨露清秋’一句,正应此景。”
“什么山骨。”
元澈咬牙切齿道,“依孤看是天生反骨。”
言罢,元澈自甩袖离开,回到宴席大殿之中。太子一人向隅,众人亦不敢再言欢。周恢打发了郭方海将陆昭送回重华殿后,又勉强在宴席上撑了一会儿,或安排小食,或说个笑话,皆不见太子欢乐。因此还未饮满八盏,元澈便早早离席,独留魏钰庭与苏瀛照看。
纳降礼既过,陆氏一家北迁长安一事也就提上了日程。靖国公府建造尚需时日,所幸从建邺到长安路途也十分遥远。行军尚需几个月,一家子男女老幼悉数北上,水路陆路频繁更换,再加上春汛水涨,夏季暴雨,路上少不得有所耽搁,掐指一算,只怕要耗上一年多。
自那日晚上,元澈与陆昭也未再相见。陆归出仕于凉王一事,终究是触到了太子敏感的神经。而对于陆家来说,出仕不过是整个陆家运作的一个开始。作窦融也好,作隗嚣也罢,前期都是以军权自抬身价,至于最终的走向,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因此陆昭也不愿再做解释,毕竟两人立足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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