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悦水街,拐道向北。按例,知府、知州是不坐一城的。只大雍地广,地貌复杂,也有特殊。像响州府,地幅不小,但山岭却占尽七分,另择一地建知州府多艰难,便会直接将知州府设在府城,与知府分居南北。
这于云崇青,有利有弊。利在一府重要官员几乎都居响州城,接触起来便宜。弊端就是行事上少些自在。北行三刻,终于到地儿了。下了马车,眼所及之地干干净净,像是才洗刷过。
烈日照耀,知州府牌匾鎏金刺目。门口的石狮子崭新,全无风霜痕迹,威武是威武,但却少了沉淀。两个带刀的侍卫头领不错,精精神神。
“严斌、卢宁恭迎云大人。”
云崇青颔首:“二位辛苦。”跟在后的记恩、云崇悌回了一礼,无意外,日后跟这两会常打交道。
“能为朝廷效力,也是我等福分。”
自云崇青下车,蒋方和就一直留意着,心中快慰。人长得隽秀,但喜怒不显于色,绝非无能之辈。
“上月初徐大人一家搬离后,知府大人特地命人修缮了一番,就怕您和夫人住不习惯。”
这是在告诉他,现在的知州府并非昔日模样。云崇青面上依旧:“多谢知府大人费心了。云某不是什么矜贵人,自幼懂随遇而安。知府大人实不必为了一时适意…”眯目仰望那方牌匾,“劳民伤财。”
谭毅冷嗤,李大人大肆修缮知州府,确实是为了一时适意。响州府庙小,来了这么座大神,可不得倾尽所有?不然万一要有个什么不到位,开罪了沐宁侯府,卑微如他们,谁又能顶得住压迫?
“之前在西城门外,我就觉察到谭大人似忿忿不平。这是为何?”冷嗤都喷到脸上了,云崇青也想知道他不服在哪?
被这般质问,谭毅诧异,一时哑口。
一旁的蒋方和心中大快,谭毅最多也就是李文满手里的一颗棋子,还真当自个是哪台面上的人物了?云崇青年纪是轻,但人家正经的皇上钦点的状元,是吏部派任到此,是他们上峰。冷脸摆给谁看?
云崇青望着显露稍许慌张的谭毅,没有要就此放过的意思:“你是对我有看法,还是以为吏部派任不当?”
定了定心神,谭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颔首拱礼:“谭某不敢。”
“不敢?”云崇青体味二字:“如此说来,你的不服是真冲我来的。”
谭毅两眼低垂着,不语。周遭一片死寂。两个侍卫也紧了心,在响州府谁不知同知谭毅很得知府大人的眼,不然也不会升得那么快。
云崇悌是头一回见十二弟这般,心里怦怦快跳,自然将腰背挺得直板,生怕给十二弟丢人。
“待本官安顿下来,一定会去吹郧县好好走访一番。”云崇青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也见识见识谭大人在吹郧县任县官期间门,所建功绩。”
还真是不依不饶。谭毅慢慢抬眼,目光撞上云崇青,不回避。
云崇青冷眼:“能让谭大人县官两年就升,升了一年余又十分不服我这个吏部派任的知州,想必谭大人在吹郧县定是建功至伟。”
“我剿了一窝山匪。”谭毅铿锵:“让吹郧县的百姓夜不闭户安居乐业。”
“百姓安居乐业…”云崇青神色郑重:“正是本官来时所望。”不再理会谭毅,转身走向马车,“今日多谢蒋大人、谭大人迎接,你二人可以回去当值了。本官这拾掇拾掇,明日上午去拜见知府大人。”
蒋方和没拖沓,拱礼道:“那某就不打搅云大人了。”
“告辞。”谭毅快蒋方和一步,这里他一瞬也不想留。
云崇青扶妻子下马车。刚在车里,温愈舒已透过窗悄悄看过四周。树木高耸,但叶却蔫吧,应是才移植不久。墙下有花草,不过她觉府衙乃威重地,不见鲜亮更佳。
常汐指挥着上来帮忙的侍卫,将姑娘和姑爷的行李先卸下。常河、飞羽搭伴绕着府衙走一圈,查看地况。卸车的声响大,吵醒了睡觉的小圆包,哭闹两声洗过眼,便左看右望。
因着之前事,来来回回的侍卫都绷着皮,眼神不敢乱瞟。睡了一觉醒的小喜峰被他娘牵着,显得有些拘谨,打哈切的嘴都比寻常少张一半。
看够了牌匾,云崇青牵着媳妇领着一行人进府。如一般府衙,公堂森然,摆设庄严,有侍卫守。
可院里按着五行八卦,摆着的那一瓮瓮水竹是怎么回事?走近细看,水里还养了鱼。李文满这心思当真是奇巧,就是用错地方了。
鼻间门萦绕着桐油漆的味道,温愈舒不甚喜:“最近将院子多洗刷几遍。”
“味道确实冲。”常汐眉头蹙着,也不知那知府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清楚这很快就要住人,还新刷桐油。桐油味人闻多了可不好,会引起诸多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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