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唐天重那凶猛刚烈的性子,我笑了起来,“这茶很苦,可我甘之如饴。”
拢了拢身上的狐狸皮斗篷,我踏上车,吩咐护卫,“快走,看看我们能不能在上午便赶到困龙峡。”
南雅意紧走几步,在马车开始行驶前又急急向我说道:“清妩,不管挑了怎样的茶,一定要活着才能品,才能尝。你切切记了,我和碧岚都在这边等着你,等着你安然归来,和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知道吗?”
车厢的一角燃着暖炉,似把整个躯体都熏得暖暖的。
我半掀车帘,笑道:“是,我会安然归来,和你们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还有天重,唐天重。
不管之前多少的恩怨,日后多少的困难,我们都要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至于是不是和庄碧岚他们在一处活下去,倒也不重要了。
既然已知晓情事,我又怎会看不出他们两人交流时不必形诸言语的默契?
只是我已是他们两人间的一枚结,若不解开,只怕这辈子也只能流于相依相扶的暧昧,很难再有其他。
而我希望他们能幸福,就像我和唐天重曾经的幸福一样。
幸福……
小产未愈的身体疲倦酸软,我如同煮熟了的面条般无力地歪在座椅上,却微微地笑了。
我竟不能否认,我们曾经幸福。
这日凌晨,才到丑时,在凛冽北风里酝酿了许久的一场大雪终于发作出来。
无边的天幕像倒扣苍穹的大沙漠,无声而凌厉地撒下没完没了的大粒雪霰,要把这天,这地,尽数淹没成一色的空茫。
领队的护卫姓陈,本已受了伤,想来该是庄碧岚身畔最得用的人物,此时兢兢业业护着马车前行,却告诉我道:“宁大小姐坐稳些,不然先躺下休息片刻也行。这雪……只怕下得大了,待会儿路上结了冰,就更难走了。”
我忐忑不安,问道:“明天什么时候可以到困龙峡?”
陈护卫答道:“原本上午便可以到了。可这雪再下的话,也就有些难说了。希望江南的雪不像我们北方那样厉害,别一早就堆起来,把路给堵了。”
“那么,上午还能到吗?”
“可能要中午或下午才能到……”
陈护卫有些迟疑地伸手为自己擦了擦汗,无奈地望向夜空。
我探出头来,望了望天色。
天快亮了,铅白的天空继续阴沉着,大朵大朵的雪花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刺生生地疼。
看来这雪下得长了,并不容易止住。
去晚了,还来得及吗?
唐天重,希望这场大雪,阻滞住的不仅仅是我这辆马车,更是你身边的千军万马。
本就未曾痊愈的身体困倦之极,我不得不裹了事先预备好的锦衾,卧在铺着豹皮的榻上休息。
惴惴不安的睡眠极浅。
唐天重、唐天霄、庄碧岚,还有那个被活生生打下来的孩子,似又围在了我身畔,笑语不绝。
几次惊梦,又强迫自己睡去,不去听外面沙沙而下没完没了的雪落声。
如果我找到唐天重,并能和他逃开那个死亡峡谷,前面艰辛的路,只怕还长着。
我不能孱弱着身体去拖累他。
终于到达困龙峡所在的密山时,午时早已过了。
外面的雪已经小了些,满山遍野却已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白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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