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大汉同时掀动压着雪的斗笠蓑衣,慢慢站起,虽是凡人,身体在风雪中却挺得如同手中的枪杆样笔直,双目炯炯地直视李宏楚轩。
后面那人依然藏在雪堆里没动,看来这四人是在掩护他。李宏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是宋军探子吧?放心,我们也是宋人。大冷天的,金狗龟缩汴京不出,看来你们这次是白跑了。”
四名大汉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惊疑,但手里的枪仍然对着李宏楚轩,枪尖笔直不颤,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知道是老行伍。
李宏刚想出声招呼后面那头领出来说话,没想到那人先动了,一道伟岸身影从雪堆中站起,结了冰霜的黑黝黝脸庞上露出跟李宏同样温和的微笑:“原来是你!放心吧,他确实是自己人。”
后面一句却是对那四名军汉说的,有人低声道:“主公,不可大意。这里是金人地盘。”
李宏却是已经认了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七年前我们曾在这里见过,你是城门前那位兵大哥!”心里不禁唏嘘,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士如今满面风霜,已是中年人样貌,但那锐利智慧的黑亮眼睛风采依然,时隔七年还是一眼认出。
那人呵呵笑起来,冰霜从黑胡子上簌簌下落,他低声笑道:“壮士好记性!此处不是说话处,请随我来。”
楚轩朝李宏投来询问的眼神,李宏传音道:“放心,他是宗泽手下将领,我曾经就在这里见过他。”
宋人抵抗军队!只带四人就来汴京踩敌营!楚轩顿生敬意,朝那人一拱手。
一行逶迤消失在冰雪中。
快速行出十里,一处凹地里几名小卒正焦急等候,看到那头领立时笑容满面,低声道:“将军回来了!”显是由衷高兴。
很快有人把马牵来,却是少了两匹。
那人刚想让手下让出马匹,却听李宏笑道:“兵大哥,我们不用骑马。”说着身形高高飘起,已是轻飘飘落在一名军士马屁股上,足尖微点,迎风而立,那马甚至都没察觉屁股上多了一人。楚轩也是如法炮制。
“高手!”他们看李宏楚轩的眼神立时不对了,充满敬慕和欣喜。
他们自是知道,身手这么高的人刚才如果要杀他们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果然是自己人无疑。想到如今正缺高手,眼神愈发热切,尤其是那领头的兵大哥,早是呵呵笑起来:“早知道壮士不是普通人,怪不得时隔七年壮士风采更胜往昔!请!”
马队风驰电掣朝西驰去。
这些人对战场极其熟悉,沿途抄的尽是小道,避开金人营盘朝山区驰去。午夜时分,来到一处小山村。
哨兵从村口土墙后现出身形,刚喝得一声,看清面前一行马上面色转喜,正要下跪,却听那人沉声道:“先问口令!”
小卒满面敬意,大声问道:“口令?”
“精忠报国!”那人扬声答道,旋即严正嘱咐:“记住了!哪怕看到自己人一样要先问口令,站岗期间不得擅离职守,见人不必下跪,我亦如是!”
“是!”
马队驰过岗哨,李宏回头一看,风雪中站岗士卒站得愈发笔挺,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黑沉沉的前方。
李宏和楚轩对了个眼色,这人治军极严极有风范,该是名将。
********“你就是岳飞!”李宏和楚轩对视,又惊又喜。
李宏感觉心都热呼起来,哈哈笑道:“七年前就觉得岳将军气宇非凡,不料今日才真正识君!”上前猛的一拍岳飞肩膀。
好大力气!岳飞昂藏七尺汉子被李宏一掌拍得几乎膝盖打弯,他却也是哈哈大笑:“好儿郎!不多说了,跟我一起抗金,一起光复我大宋河山!”
看着眼前这张风尘仆仆黝黑亲切的脸,李宏好字几乎已到了嘴边,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只好微微的摇了摇头。
岳飞以为李宏还有顾虑,他却也是不急,扬声道:“上酒上肉!我要跟两位壮士秉烛夜谈!”
破败的小屋门帘掀起,雪片呼呼的吹进来,蜡烛为之一暗。走进来两名军汉,手里托着大托盘,托盘上摆着简单粗糙的干粮和一坛酒,但另位军汉手上托盘里却是一大盘肉,看上去热气腾腾挺诱人,不过非但不香,还有股很重的腥臊气。
岳飞丝毫不以为意,将肉挪到李宏楚轩面前,用筷子点着笑道:“军旅没什么好东西款待二位,这还是前些天发现的金军死马,天冷,肉还是够新鲜的,吃吃,别客气!”说着先自夹肉就着干粮大嚼起来,显是早就饿了。
李宏和楚轩对望一眼,心里敬意止不住的升腾。只带四个人就勇闯金军腹地查探军情,吃的是粗糙干粮和死马。就说这个小村吧,本是空荒的,现在却成了这位大宋京西南路、荆湖北路两路宣抚使兼岳家军统帅的中军行辕。这里总共只得五百来名军士,岳飞是趁大冬天金人休战期间自己出来打探军情的。
忠勇兼备,身先士卒!李宏眼眶潮热,心底感叹,有岳飞在中原何愁不复!
他轻飘飘提过硕大的酒坛,先自倒了一大碗一口干了,将碗底亮给岳飞:“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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