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长玉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押着的这人身上,这人太狡猾了,来的路上就故意同她说话,试图分散她注意力,有一次险些出脚绊倒她,夺了她手上的刀。
后边樊长玉就警惕起来了,这人说话她一概不理,惹急了她,她就在他身上开个小口子以示警戒。
此刻都到城楼了,樊长玉只顾上匆匆扫了一眼当下的局面,一时间门也没认出逮着青鬼面具的就是谢征。
王捕头瞧见她们串粽子似的绑了一堆人,整个人都有些发懵,问县令:“大人,这是……”
县令瞧见底下仇视他的那些反民,心中虽有些害怕,但想到这清平县能守得住了,让百姓泄恨的人也有了,到时候自己在蓟州府那边,拿平息了清平县暴乱揽功,升迁指不定都有望了,身上的肥肉顿时也不颤了。
他拿出官场上那高深莫测的一套:“蓟州府来的将军们负责督办的征粮一事,如今百姓怨声载道,总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本官这才以下犯上……命人绑了这些军爷。”
他说着这话时,还扫了樊长玉一眼,确定樊长玉不会主动说出去他才是被囚的那个,脸上的神气更足了些。
县令府上的家丁们神色各异,不过他们已经给县令当狗腿子当惯了,县令把白的说成黑的,他们也会闭着眼睛认,哪会在此时拆台。
樊长玉脸上当真是一点异色都没有,叫县令的人瞧见了,只觉着她是个不争不抢格外识时务的老实孩子。
像王捕头那般压根不明就里的,就全然把樊长玉当成了个背景板,所有注意力都落到了县令身上,心中虽还有几分迟疑,但事实摆在眼前,县令能豁出去绑了这些军士,还是有几分魄力的,他赞道:“大人高义。”
县令心说这城门的王捕头带人守的,将军头子也是他的人擒的,等这事平息下去,蓟州府那边论功行赏,王捕头得论首功才是,自己要想贪了他的功劳,还是得先把人捧着些,当即也道:“暴民到现在还没能入城,也多亏王捕头你提前带人守在了这里,本官为了让蓟州府来的这群官兵放松警惕,这才假意免了王捕头你的职,王捕头果然没负本官所望。”
王捕头心中心虚不已,忙道:“王传宪惭愧……”
他正要说是樊长玉的主意,一抬头却见樊长玉正使劲儿向他挤眼睛。
樊长玉巴不得县令把所有功劳揽过去呢。
她又不傻,自己绑的这头头是蓟州府当官的,他要是死了,他上边那个叫啥魏宣的狗屁将军听说了自己的名字,肯定会记恨自己。
她一小民女,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顶多被赏赐些金银财宝,成了整个清平县的大名人,但代价是被一个比县令还大的官记恨上,对方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得到的赏赐有没有命花还得另说呢!
再者,万一手上这家伙被推出去供百姓泄恨没死成,肯定得记恨她。虽然她之前就已经不太厚道地暗示自己是为县令做事的,可县令那副怕事怂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城府谋划这一切的人。
现在县令为了贪功,可算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了,成功拉走了仇恨,她心里正乐着呢。
王捕头则是困惑不已,见樊长玉示意他不要说,后半句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恰好此时城楼下方的百姓们见县令一来,又开始摆那副官架子,心中不快者数不胜数,当即叫骂上了:“狗官!马家村那十几条人命怎么赔?拿你全家老小性命作赔吗?”
县令这辈子还没听过此等粗鄙之语,他这会儿心里想的已全是升官后如何平步青云,骤然听到叫骂声,气得嘴角的胡子都在抖:“大胆刁民!竟敢咒骂朝廷命官!”
王捕头和谢征恩威并施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民心,因为县令这一句话,又炸开了锅。
人群中的挑事者趁机煽风点火:“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这狗官压根还是没把咱们当人看,也没想给咱们一个交代!”
“咱们真要就这么被他们哄骗了回去,改明儿上门来的就是衙门那群拿着棍棒要活活打死人的衙役走狗了!”
“杀县令,讨公道!”
城楼下的农人怒气再次涌了上来,举着手中农具大喊,县城门这小小的门楼在声浪里,像是海上一叶扁舟,一个浪头扑过来,就能散成一堆碎木。
县令瞧见这势头,不免也慌了,忙让府上的家丁们把随元青一行人押上前:“我就一小小县令,哪里做得了征粮的主,征粮事宜,全是蓟州府来的人一手督办的,马家村的事,本官也毫不知情,大家要讨公道,本官也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绑了他们还尔等一个公道!”
他说着就吩咐底下人:“开城门,把这些人送出去!”
谢征视线一直不动声色绞着随元青,瞧见随元青听到这话嘴角冷冷挑起,底下混在农人们中间门的那些挑事者,好几个也频频都在往随元青这边看,他冷漠出声:“不能放此人出城。”
王捕头也忙道,“大人,开不得城门!开了城门,外边那些造反的人一窝蜂涌进来,城内百姓可就得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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