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父皇气得一挥袖。
二哥搭箭拉满弓向我指来,虽隔得有点远的距离,可我还是能看清他的面容,他双眼冷酷,眉头紧拧,神色中对我似是有股厌恶鄙夷之气。
二哥,终究,连你也信了世人传言的我在秦汤军中的遭遇么?为了取宠于父皇,这样的事你也可以做?别用这样像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的眼神看我,别一副恨不得立马抹杀掉我的存在的样子。
就算要我去死,也请不要给我这样的表情。
虽知我今天必死无疑,可若要二哥来动手,我只后悔为什么没在秦汤抓到我们之前我就死了。
这才刚午后,我却觉得太阳一下子都阴了下去,四围都是暗沉沉的,远处的鸟,踏着浮云自由自在地起落,散落的鸟羽在西天边旋转飞舞,与风缠绵不休。
是的,我不该难过,马上就要和秦羽相见了,我该很高兴不是吗?管他什么诅咒什么永坠地狱不落轮回,只要和他一起在同一个世界,就算不能相见,无论是哪里,都是极乐世界。
眨掉睫毛上的残湿,我咧开嘴,呵呵地笑起来。
秦汤抖抖绳子骂道:“妈的,要死谁赶紧点,惹烦了老子,我两个都扔了!都他妈一群神经病!”
“快,要等着那老匹夫把两个都扔下来吗?快!快射,射死他,射死老七!”父皇慌张地吼道,他向前抬起的双手挥舞着,催促着,完全不像个帝王,倒像个,被吓破胆的懦夫。
听到他口中那些愧为人父的话,此刻我已经没有心情愤怒和伤心难过了,忽然觉得父皇很可怜,他露出了他的软肋,他的致命伤,他是真的慌了,连装一下镇定都做不到了。
转头看景王,他已经愤怒得耳根都是通红的,紧闭着双眼,忽然一屡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刚要出声,只听“嗖—嗖—”的两声,两只箭擦过我飞扬在空中的乱发,直直钉入景王胸前同一个地方!那是死穴!
景王立时毙命,我的乱发甚至飞溅上他的鲜血,湿湿地垂下来,搭在我的身上,灼痛了我的皮肤。
艰难地转过头,就见父皇一脚把二哥踹翻在地,又照他的心窝猛踢了好几脚,二哥被踹得佝偻着蜷在地上。
父皇发了狂一样抽了宝剑就要刺二哥,二哥一个打滚滚出丈外,父皇正要追上去,被杨文绍一声嘶哑的“父王”牵去注意力,因为秦汤已经哈哈大笑着把绑住景王的绳子松手了,慌忙中,父皇施展轻功,接住了景王的身体,可他的一条腿承受不住冲力而折了,落地时我能看见父皇疼得几乎痉挛的面目,可他仍然紧抱住景王。
杨文绍早已哭得撕声裂肺,二哥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两只箭,二哥那把弓并没有连发!四处一望,才发现不远处城楼的檐角上,站着黑衣翻飞的流秋!
他轻轻掠过来,基无声息地落在城墙的砖面上,从怀里拿出一叠纸交给秦汤,那是秦羽要交给他父亲的遗言!
秦汤颤抖着手接过那些遗言,忽然老泪纵横,手下一松,不知觉间把我也扔了,幸而流秋眼疾手快,一下拉住我将我提上城楼。
秦羽草草看完遗言,忽然仰天长啸,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已没了身形。
下了城楼,父皇痛哭流涕,一声声唤着:“戎儿,戎儿。。。。。。”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景王的身体往杨文绍怀里一放,又捡起他的那把宝剑,一瘸一拐地直奔二哥而去。
“我要杀了你这个孽子!谁叫你射他了?!”父皇拿剑当刀一样地乱砍,君主的宝剑锋利无比,光是二哥被剑气划到的衣服发梢都齐齐而断,这样下去,二哥迟早没命,他即使武功再高,先前被父皇连踢了那么多脚都不敢反抗,现在只怕是伤得狠了,连躲闪都不那么利索。
我冲上前去,拦住父皇的手,一下没拦住,慌忙中用手抓住了剑刃,右掌差点没被切断,鲜血直流,还真痛啊,都痛到连心也扯痛起来。
跪在地上:“父皇!父皇,这不能怪二哥,景王在被箭射中之前就咬舌自尽了,真的,儿臣看见的,不信您可以去检查他的舌头。景王不是二哥杀的,您就饶恕了他吧!父皇,求求您,冷静下来吧!”
可父皇就像愤怒得只知嗜血的豹子,他一把推开我,我扑通一声后仰在地上,他剑尖指着我:“少碍事,都是你,要不是你,朕的戎儿怎么会死。再说朕连你一起杀。” 说罢提剑又去拿二哥,我就地一滚,抓住他的外袍下摆,也不管手上的血沾染了龙袍,仰视他的眼睛:“父皇,儿臣和二哥是您亲生的啊!那景王再宝贵的栋梁,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难道要儿臣和二哥都去陪葬不成?”
“不配!你们连陪葬都不配!”
“父皇!如果儿臣死在您剑下,景王能回来,那你就动手吧!”
“你!”父皇一时气结,忽而发狂道:“是了,他回不来了,就算杀了你们,他也回不来了,我又何必杀你们呢?你们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哈哈哈哈哈。。。。。。他死了,你们为什么都活着?通通去死吧!”
说着便挥剑乱砍,早已砍死几名上来搀扶他的近侍,眼看着他的剑就要当我的头落下,却被一抹黑影止住了,只见流秋一只手掐住父皇的颈脖,父皇顿时动弹不得,手里的宝剑也“哐当”一声落地。
“咯吱—”流秋的手越收越紧,父皇已经面色转紫,我慌忙扯住流秋:“流秋!你不能!他是我父皇啊,是大随帝王,你不能对他动手的,更不能杀他!放手,快放手。”
流秋面无表情道:“他要杀你。羽说了,我不能让你死,凭他是谁!”
我拍打着他的手腕道:“放手,听到没有,你想弑君吗?我叫你放手!秦羽说过叫你听我的话吧!”
流秋这才慢慢放开了手,父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龙袍沾满了尘埃,丢下我们,转身向杨文绍和景王那爬去,他的右腿形状怪异地扭曲着,爬行中右腿拖在地上,似完全不能发力,头上大滴的汗珠落在尘土里,边爬边喊着:“戎儿。”
这样的父皇,和两年前那个威武高大,英明神武,总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相差太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景王的死为什么对他打击那么大,他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虽然我心里对他有怨恨,可是此刻的他,让我不觉间泪流满面。
冲上前去,搀扶起他,踮起脚尖擦干他的汗,把他带到景王身边,杨文绍已经双眼木木无神,不再哭了,却比大声痛哭还糟糕,全然地木了。
父皇喊来内侍,把所有人都带回宫里,一大帮御医慌忙跑来给父皇检查龙体,御医们都抢着围上父皇,有几个给景王做着最后的整饰,还有两个围上完全木掉的杨文绍,掐来掐去想唤回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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