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萍才想指挥身后的卫兵去捞人,刘议泽并没有做壁上观、而是让别人冲锋陷阵。他直接亲自走过去,甚至是带头第一个冲了上去。
刘议泽想将锁链解开,却发现已锁死了,回头去跟妇人跟男子要钥匙。
“把枷锁打开,你们是青天大老爷,还是救世主?有什么资格审判别人。”
妇人一撅哒身子,将半边身子拧巴过去,脸斜着、下巴一歪,左手握着自己右手,像极了一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一开口,却是利剑:“凭啥给你?我还要揍你呢!你把我家的财产放出去,我杀了你!”
“你儿子也是财产,怎么不把他拉到村口,给驴配种?多给你们老x家,创造点营收。”刘议泽将铁链的锁头翻出来,却发觉经久未打开,已被铁锈锈住了。
回头新仇叠着旧恨,一向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的人,此刻也是罕见露出凶相:
“杀我?我先杀了你,剥了你的皮,让你挂在村口枭首示众,让村民们都看看,这就是拐卖、诱骗、强奸妇女的下场。”
他将话说得很重,饶是惯会撒泼打滚的老妇,此刻被吓得怔住了。
男子没母亲见多识广,不待人逼问,早早全交代了出来:“钥匙丢了,打不开了。”
大抵是怕被责打,还没上刑罚呢,先一股脑儿地给自己找起了理由:“我们也不想关着她,可她老是想偷着跑出去。你说这外面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灾民、流民,若是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能放心呢?”
“就是,俺家何时亏待过她?是没给她吃,还是没给她喝啊?买只母鸡还知道下蛋呢,养她结果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妇人跟儿子一唱一和,很快附和道:
“她刚进门时十三岁,原本也是乖觉的,每天让她洗碗喂猪、下地干活,她也干,娶个媳妇儿比雇个丫鬟还省心,丫鬟需要给人家银钱,媳妇儿不用给啊。有时候打两下,骂两句也不还口。就是不知道哪天,村里来了个教书匠,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就活了心思似的,一门心思地要跑。”
方幼萍就这样静静听着,但觉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对于整个时代的无力感,已经超越了对叔父的偏爱。她从前被他一叶障目,以为千山万水不及他眉眼一抹冷冽。
现在看着这些人,如蝼蚁、似疮疤,物伤其类地发现,原来自己竟也是这般心软之人。
也许,只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
卫兵不待小姐吩咐,已是十分有眼力见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一步,拔出腰间削铁如泥的短匕,将铁链斩断了。
没跟小姐邀功,只是心疼大帅:“小姐也踏实些吧,得亏我们今日替您、将这事办妥了,不然惊动大帅,让他往这种地方跑,您不心疼,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都心疼。”
卫兵未说出口,便是自己,也有许久、没来过这种污浊之地了。
心腹尚且活在朱门酒肉臭里,更别说他们的军官,自然更是玉粒金莼噎满喉。
“他愿意这么干,他觉得高兴,轮得到你们置喙?他不愿意,哪怕整日泡在蜜罐里,也未觉着愉悦。”方幼萍小声回怼了一句。让她反思的人还没生出来,她不是轻易能被人动摇的。
“要不是她总跑,我们会拿铁链子将她栓住吗?她没裹脚,我都没嫌弃她,若是还不跟我一条心,我凭什么对她好?人家夫妻俩都是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你挑水我浇园,你织布我耕田,她不想好好过日子,我能怎么办?”男子见对面人多势众,虽舍不得婆娘,却是无能为力。
深恨自己无用,不敢跟陌生的、身强体壮的男人撒气,又不愿意自省、承认自己又坏又蠢,便又挥拳向比自己更弱的女人:
“我看就是打轻了,若是打得再狠一点,量她也不敢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她勾搭来的,就怪我心软,一直不信娘说得她不守妇道。”
女人被拉出来的时候,重见天日,秋日的阳光没那么暖,却依旧足够令她贪恋。
她伸出手,遮挡住这遮天蔽日的光明。
意识清醒的时候少,想握住恩人的手,知道自己身上肮脏,才是作罢,内敛又腼腆地笑笑:“今日你们天神降临,是对我勇敢的颁奖。善良不值一提,可我还是不想懦弱。”
方幼萍没见过那个在她心底、播种下自由与尊严的种子的教书匠,却能透过她这双满怀希望的眼睛、看见那个先生高大巍峨挺拔的英姿。那与身高、长相都无关,亦与权势、财富无关,有些人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一道光。
“我身染恶疾,百病缠身,恐活不了多久,还会传染给别人。你们现在将我杀了,给我一个解脱。我感激不尽,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们。”女人的意识再度涣散,陷入癫狂和恐惧中,抓住最后一点善意,不想拖累别人,祈求道:
“我这是我唯一的奢望,希望你们能好人做到底,按照我需要的方式帮我。我不能决定自己的生,唯独死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她不想拖累他们,也不想继续受疾病折磨。
刘议泽与方幼萍平静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头。很想拯救她,但还是决定让她决定自己的生死。他救她们,不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就是为了给她们自由和选择权。
方幼萍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因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我死不足惜,只要在我死的百年之后,女人不再受压迫,不被当成猪狗和奴隶,可以自由婚恋,有尊严,那一切都值得。”女人起初还是谨小慎微,不敢用力回握面前貌美姑娘。
可不知是哪里迸发出来的勇气,或许是因着方幼萍的真挚与坦诚;或许是因着看见她这样阶层的人,都能到这种穷乡僻壤,拉一把她们这样时运不济、又不擅长投胎的;或许是人之将死,对自由还有那么点渴望……
她握着方幼萍的手紧了又紧,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再度被恐惧裹挟着:
“救我!救救我!帮我杀了他,杀死他们!这个老妇,还有这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我可以陪你们睡觉,只要你们救救我,帮我报仇,杀死他们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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